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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辉落进风沙里(18)

暑期正是旅游热。

她是自由行,时间松散,不紧不慢到壶口时,正好下午三点。观景观至天黑,临时决定投宿。

沿河只有一家宾馆,她的运气不好,所有房间都被旅行团提前订走,只留下男女混住的六人间大通铺还有席位。

只能将就一晚。

领了钥匙,她先去放行李。

宾馆破旧,四围式的楼房楼梯拥挤,走道狭窄,还没有电梯。

她拎着行李到五楼,无头苍蝇一样在走道里兜了半圈后终于找到了房间。

锁是传统的公牛锁,她对着孔转了半天,除了听到锁兜里锁芯的咔哒声,就是打不开门。

正急得冒汗,门从里面先打开了。

傅寻站在门口,和今天如出一辙的,低着头,眉目疏淡地看着她这位不速之客。

他身后是架在黄河水面上的彩虹,大片的光晕笼罩着他,把他的面目模糊得只余下一道残影。

曲一弦有些意外,也有种谜底揭晓的轻松感。甚至,对着傅寻这张好看的脸,她还生出了一点他乡遇故知的亲近感。

多巧啊,两个南江人,在壶口宾馆的上下铺睡了一晚,又在敦煌遇到了。

这缘分,要不是她自己遇上,谁说她都不信。

但眼下,又有一个难题。

她不确定傅寻对她是否还有印象,毕竟重新认识的这几天,他丝毫没有表现出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就连情难自禁的问句“我们是不是见过”都没有……

不是完全没印象,就是不想相认啊。

又不是艳遇,有什么好记得的……

这么一想,好像也没什么好纠结的。

她觉得自己,特别体贴。

傅寻不提,她也当没这回事。要是热脸贴上去,他来两句“是你啊”“好巧”那还算功德圆满,要是回一句“不记得了”……心窝子都能被戳得千疮百孔。

傅寻见她站在门口不进来,轻挑眉,视线下落,目光在她已经擦得半干的头发上打了个转“不是要借吹风机?”

他退开半步,让出路来“还不进来?”

曲一弦摸了摸鼻子,迈进去“那我就不客气了。”

吹干头发,离赴约的时间也差不多了,曲一弦收拾了吹风机的收口线,没话找话问傅寻“这个点了,你还不去赴约?等过了八点,鸣沙山景点关闭,游客可全涌回城区里。”

“正要走。”傅寻拿上车钥匙,问“你去哪,要不要我捎你一程?”

“不用。”曲一弦从后腰的裤袋里摸出把车钥匙,在他眼前晃了晃“我不止一辆车。”

曲一弦在敦煌还停了辆机车,是前两年在阿拉善英雄会上得的战利品。她平时宝贝得很,不轻易开出来。

时间还早,她琢磨着先去买盒烟,再去摘星楼。

和傅寻在大堂分道扬镳,她步履轻快,沿着街面过了条马路,穿进小巷。

一排平房住宅里,曲一弦在打头那间不起眼的小超市前停下来,掀了帘子进去。

小超市的老板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男人,正躺在躺椅上,玩游戏。

听见动静,掀了掀眼皮,客套的招呼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颇拘谨地站起来,点头哈腰“曲爷,您回来了。”

曲一弦瞥了他一眼“来了,过来买条烟。”

她抽了两张整钱压在柜台上,见他拖着残疾的腿要来开柜台,忙叫住他“你坐着,我自己拿。”

她倾身,手臂绕过柜台开了门,熟门熟路地摸出一条,转身就走。

“曲爷。”超市老板叫住她,有些局促“我还没给你找零。”

曲一弦回头看了眼货架,顺手拿了一小盒巧克力“不用找了。”话落,她已经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再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晚上七点,曲一弦踩着点到了曲音阁在摘星楼三楼的包厢。

彭深和袁野已经到了一会,正喝着茶。

见曲一弦进来,彭深招招手,示意她随便找个空位坐下“正想让袁野去催一声,看你是不是还睡着。”

他亲自替她斟了杯茶,目光落在她手里拿着的烟,随口道“你又去那买烟了?”

“嗯。”曲一弦不想多提,含糊应了声,视线瞟到彭深身旁那席空位上喝了一半的茶杯,奇怪道“还有客人?”

她话音刚落,包厢内的暗门被推开,傅寻洗完手走出来。修长笔挺的身影被灯光打在墙面上,落下了一个朦胧的侧影。

他含着烟,半明半昧的烟头在他唇边闪烁了下,衬得那双眼黑如深墨。

他几步走回桌前,拉开椅子坐下。那根烟被他猛吸了一口,随之碾熄在烟灰缸里。

他抬眼,隔着唇边吐出的白烟,微微眯了眯眼。

曲一弦不敢置信地睁大眼。

靠!

不是说有约了?

她转头,狠狠瞪了左手边试图装死的袁野一眼。再抬眼时,表情尽敛,只眼尾微微上挑,透出几分挑衅。

只有熟知她脾气的人才知道,她越是粉饰云淡风轻,就越是暴怒。

果然。

她一笑,语带嘲讽,声含隐怒“傅寻,你这样戏耍我,挺没意思的。”

她上了脾气,连彭深的面子也不给,起身踢开椅子,转身要走。

人还没迈出包厢,就听身后傅寻嗓音低沉,淡声道“我是应邀来相看的。”

彭深袁野“???”

撒谎的人,面不改色,把锅甩给彭深“不信,你问他。”

第16章

曲一弦坐了回去。

她撕开烟盒的包装,取了包烟扔给彭深,看也没看傅寻,问“他谁啊?”

彭深倒没把曲一弦那点脾气放在眼里,点了根烟,斥道“没大没小,你这个横脾气,全是袁野给惯的。”

他弹了弹烟灰,打发袁野去叫服务员上菜。

等袁野出去,包厢门又重新关上,彭深才点了点烟灰缸,说“傅先生是星辉救援队的创始人,也是星辉唯一的投资方。”

星辉有投资方这事,在救援队内部不是秘密。

只是投资方低调,退居幕后,彭深对此也是守口如瓶,没人知道这个投资方到底是谁。

曲一弦乍一听到这个词,没能立刻回过神来。

她抬眼,看向坐在她对面的傅寻。

他低着头,在玩手机,事不关己的姿态似被谈论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曲一弦的视线从他低垂的眉眼落到他下颌的线条上。

他的侧脸很精致,饶是此刻她那么看不惯他,都不得不承认,傅寻的下颌线是真的好看。像用美术刀一棱一角切割的,从下巴到耳根,整段线条流畅内敛,像艺术品,还是千金难求的那一种。

曲一弦晃了晃面前的茶杯,专注到连茶水溢出来沾湿她的手指都未察觉。

难怪彭深要支走袁野,以她刚才那副多待一秒就能把饭桌掀了的架势,要是知道这屋里四个人,只有她被蒙在鼓里,指不定要找袁野撒气。

她不气。

她为什么要生气?

刚才暴怒,是为傅寻耍她。

现在不一样了,光是傅寻这个新身份,她就能适应一阵。

她笑了笑,眉间戾气尽消,让人分辨不出喜怒地举了举杯“那真是失敬了。”话落,仰头喝尽茶杯里仅剩的那半口水。

彭深松了口气,正欲缓和气氛。听的一声噔杯子的脆响,曲一弦又冷了眉眼,声音像坠入冰窟刚被捞起来一样,冷气未化“那他说的相看是什么意思?”

……

彭深有些为难。

他猜不透傅寻是怎么想的,生怕说错话会升级两人的矛盾。一个是多年的朋友,一个是得力的左膀右臂,得罪谁他都吃不了兜着走。

他清了清嗓子,和颜悦色地又给曲一弦添了杯水“这事说来怪我……我本意是引荐你与傅先生认识,但用词不当,引起误会,该罚。该罚!”

这个理由太浅薄,彭深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更何况曲一弦?

他料定曲一弦不会善罢甘休,干脆没给她说话的机会,装作刚想起的样子,说“我不提你估计也不记得,你跟傅先生的渊源可不比和我相识的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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