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星辉落进风沙里(19)

曲一弦这才有了点兴趣,微微挑眉,看向彭深。

黄河壶口遇见那次,纯粹只是两个过路的旅客,根本算不得什么交集。除此之外,她是真不记得她和傅寻之间还有堪称交集的时候。

彭深掐了烟,先反问“你从南江回来,决定留在西北那会,跟我打听过一个人——索南达杰保护站的志愿者,你还记得?”

曲一弦摆弄茶杯的惬意姿态顿时僵住,她浑身紧绷,像锋芒尽敛,只等再次出鞘的利剑般,目光直直落在傅寻身上。

彭深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这件事,这个档口提出来,傻子也知道和傅寻有关。

那是江沅失踪当晚,曲一弦拨出的最后一通救援电话。

索南达杰自然保护站是可可西里五个保护站中成立最早,也是当时离他们营地最近的保护站。

那里原本是曲一弦寄予全部希望的地方。

可除了那通电话记录,索南达杰保护站就像可可西里令人向往的神殿,遥远得高不可攀。

以至于后来漫长的时光里,江沅成为了她的心结,而索南达杰保护站,成了烫在她心结上的疤,至今烙在心底。

曲一弦重返西北后,跟彭深打听过,当晚接到她求助电话的那位志愿者是谁。

彭深替她要来了当时在索南达杰自然保护站服务的所有成员名单,她记得很清楚,里面并没有傅寻。

她想不通傅寻和这事之间的联系,有些急躁“记得。”

彭深又点了根烟,呼吸吐纳间,隔着烟雾微抬了下巴,指向傅寻“接你电话的,就是傅先生。”

曲一弦脑中空白了一瞬,她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语气里失了惯有的淡定“怎么可能?你当时给我的志愿者名单里,没有他。”

她的反应在彭深的意料之外。

在彭深看来,能让一个女人惦记从未谋面过的男人,不是受过恩惠,就是仇恨入骨。

曲一弦和傅寻的情况怎么看都不像是第二种……

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第一种。

彭深有些糊涂,斟酌片刻,仍旧如实说道“那批名单,是当时还在保护站的志愿名单,不包括他。”

他没留意曲一弦渐渐变得难看的脸色,仍一心想补上傅寻刚刚随口扯出来的那句窟窿,继续道“我也是前段时间刚知道傅先生四年前在索南达杰保护站当过志愿者,不然哪能惦记着当面介绍你们认识。”

曲一弦垂下眼睛,盯着那杯已经没了热气的茶水。

短暂的惊愕过后是堵闷在胸口的焦躁,她掌心的热气仿佛被包厢内的空调丝丝缕缕抽走,冰凉一片。

那晚曲一弦从索南达杰保护站得到的承诺是——立刻派车过来看看。

他甚至在电话里详细地问了前因后果和江沅离开前的反常,问了他们穿越可可西里的路线以及江沅和车辆的具体特征。

可直到曲一弦都放弃寻找江沅了,她也没能看到索南达杰保护站的志愿者。

过去了四年,她当初想要质问的心已经随着自己做救援,渐渐地淡了。

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她不该记恨这么久的。

就算当晚傅寻派了车过来,估计结局也是一样。她的江沅,并不会因为索南达杰保护站伸出援手,就能回来了。

人要学会感恩……

……

感恩个屁!

心理建设失败,曲一弦就跟按了弹簧的小跳蛙,片刻也坐不住了。

她觉得包厢里的空气逼仄,还混着她讨厌的发霉味,抠得她喉咙一阵发紧。彭深的关切和傅寻的注视都让她心里的阴暗一丝一点不受控制地往外泄露,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这地没法待了!

她又一次,踢了椅子,夹着烟,头也不回地走了。

到门口时,袁野正好叫完菜回来在外头调戏女服务员,见门猛得一下拉开,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就看见曲一弦跟个点燃的炮弹一样,看都不看他一眼,几下就消失在了消防通道口。

袁野瞧了瞧房门大敞的包厢,又看了看早已没了他曲爷身影的通道口,纳闷地问“她刚才出来时,是看见我了?”

他这么大一个人杵在门口,曲一弦能看不见?

“不是……她凭什么这么目中无人的就走了啊?”这特么比揍他一顿还可怕啊!还不如直接削他呢……起码他死得踏实啊!

小超市。

曲一弦去而复返,把王坤吓得不清。

他托着一条瘸腿,又是搬凳子又是端茶递水的,生怕怠慢。

曲一弦也不吭声,烟点了一根又一根,直把这狭小的小超市点的烟雾缭绕的总算开了口“饭吃了?”

“没。”王坤说完,醒悟过来,这小祖宗是饿了。

他从柜子底下翻出个小本“你嫂子应该下班了,我让她路上多买些菜,给你做一桌。”

曲一弦瞥他一眼,弯腰从货架上拿了桶方便面,三两下撕了包装“别麻烦我嫂子了,我吃这个。”

她心情不好,也懒得顾忌别人的心情,边撕调料包边说“你看着一个破超市,每天能有多少生意。成天玩游戏看小说的,就不知道多做点家务?我嫂子白天上班,晚上回来还要伺候你,你不心疼我心疼。”

“王土申,你小心哪天我把嫂子的墙角给撬了,你就孤独终老去。”

王坤没敢回嘴,站在那被曲一弦训得灰头土脸的,瞧着可怜兮兮的。

曲一弦心一软,没再继续往下说,起身去倒水。

她刚站起身,就有人掀了门帘,走进来。

曲一弦提着水壶抬起眼,一下愣住了“你怎么来了?”

傅寻看了眼她手里拎着的水壶和泡面,哑声道“找你。”

没给曲一弦说话的机会,他微侧了侧身,“追你过来时,车在巷子里蹭了,你来搭把手。”

曲一弦狐疑地瞥了他一眼,但还是放下水壶,跟他出去。

巷子里都是十几年前的旧楼房,拥在一处,挤得巷道狭窄。

仅隔了一条马路,外头是金碧辉煌,车水马龙,里头却暗得只有巷子口的尽头才有一盏照明灯。

曲一弦跟了几步,直犯嘀咕“你车搁哪蹭了?”这破地方,大g还能开进来蹭了,他傅寻也算本事。

走在前面的人却忽然停下来。

他转过身,整个人笼在巷道的黑暗里,一声不吭地盯着她。

曲一弦被他这么看了几秒,反应过来“你他妈又诓我!”

她翻了个白眼,转身要走。这一步迈出去,被傅寻扣住手腕直接逼到了墙角里。

他个子高挑,居高临下的姿势彻底遮住了光。

她的眼前,除了傅寻挨得极近的那张脸,再看不到任何。

在这之前,曲一弦只觉得傅寻挺高的,但对他的身高并没有具体的概念。可刚才,他站在小超市里,头顶几乎挨着了天花板,高得王土申那个小超市几乎装不下他。

这会把她困在角落,身高对比下,她终于能估算出个大概——傅寻没有一米九也有一米八五,不能再矮了!

她对自己身陷困境,却还有心情估算他身高的乐观感慨不已……能当领导的人心理素质就是好啊……

第17章

“接到你电话那天……”傅寻突然开口“是我在保护站,站的最后一班岗。”

他很少解释。

旁人对他是否存在误会,他也从未在意过。

从摘星楼追到这,是趋于本能。

曲一弦似笑了笑“你跟我解释这个做什么?”

她的语气,有轻蔑,也有不屑。

“你没欠我什么,也没对不起我的地方。我发脾气,单纯是心情不好。”

……才怪。

她就是怪他!

怪他撒谎,怪他装好人,怪他连让人失望还要事先伪装。

她唇角微耷,眉心轻拢,眼神又黑又沉。

傅寻知道,她是口是心非。

来的路上,他想好的那些措辞,在曲一弦拒绝谈话的态度下也没了说出口的必要。

上一篇:野心家 下一篇:偷偷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