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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辉落进风沙里(69)

黄毛“啊”了声,没听懂。

他顺着傅寻的目光落到自己卷至胸口的衣摆,又溜了眼低调地站在傅寻身后的曲一弦,秒懂“哦哦哦,怪我怪我。”

他连拉带扯地把衣摆放下来,随手塞进牛仔裤里“没看见嫂子也来了。”话落,他假意热情地冲曲一弦笑了笑,迎两人进屋。

曲一弦没解释。

她低着头,保持着落后傅寻一步的距离跟进屋。

身后,黄毛关上门,抢先两步引着两人进客厅。

刚穿过玄关,彻夜不散的烟酒味扑面而来。曲一弦皱了皱眉头,打量了眼酒店套房的客厅。

高利贷这次来的人不少,光是客厅里就一躺一坐两个人。更别提隔壁棋牌室里搓打麻将的吆喝声,以及客房内洗牌时发出的抄牌声。

少估也有七八个。

黄毛把人引到客厅,一脚踹向躺在沙发贵妃塌上毫无坐像的年轻男人,翻脸跟翻书似的嗤道“去叫醒老板,说寻哥来了。”

年轻男人看了眼傅寻和曲一弦,一声不吭地绕过沙发,进了主卧。

黄毛转头,示意两人先坐“我去给两位泡杯茶。”

茶叶是黄毛今早刚跑腿买的毛尖,没茶具,只能简泡。

滤过两遍水后,他端着茶杯出来,在曲一弦左手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这趟跟老板出来得匆忙,毛峰和猴魁都没带上,寻哥你凑合点,品品毛尖。”

他把水杯放下,转眼看曲一弦“嫂子喜不喜欢喝茶?要是不喜欢,我让酒店送点饮料上来。”

曲一弦正在打量他,闻言,皮笑肉不笑地问了一句“你看我眼熟吗?”

黄毛笑容微顿,打趣“好像没见过,像嫂子这么漂亮的美女我要是见过一定过目不忘。”

傅寻侧目,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黄毛察觉到他的不悦,干笑两声,急忙补救“瞧我说的,寻哥该误会了。”

曲一弦这回笑出声了,她盯着黄毛,重复道“你再仔细看看,真的不认识我?”

黄毛的笑容一僵,抬起眼,仔仔细细地打量她。

这一打量,他终于想了起来。

难怪他觉得曲一弦眼熟,总觉得在哪见过似的。起初是因为人是傅寻带来的,他没敢仔细看。

这一看……好嘛,不就是他们这趟在敦煌要找的人吗!

好像还是什么星辉车队的女领队。

他讪笑两声,一时不知道表情该怎么摆。

目光在傅寻和曲一弦之间悄悄打量了两圈,正踌躇着如何开口,主卧房间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曲一弦循声看去。

门口站着位约四五十岁的男人,大约是刚睡醒,眼神还不太能聚焦。他往客厅里看了眼,正了正衣领,走过来。

曲一弦瞥了眼傅寻,见他仍旧坐着,甚至压根没有起身的意思,也心安理得地没挪屁股。

她是上门来弄清事情的,又不是来解决问题,没道理要她放低姿态。

铁晔一走过来,黄毛立刻起身让出位置,退居二线。

傅寻铁晔认识,黄毛就没介绍。他客客气气地将眼神投向曲一弦,压着声音咬字道“铁爷,这位是星辉车队的曲领队。”

铁晔和傅寻握手寒暄后,转头看向曲一弦。

要不说姜还是老得辣。

铁晔的眼神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三秒,曲一弦愣是有种对方把她底细摸清了的感觉。

她下巴微收,颔首示意。

铁晔也点点头,算是和她打过招呼。

棋牌室里发出一阵嘘声,有男人高嚷着“你怎么又和了”,随即便是一阵椅子拖动的声音,吵吵嚷嚷的。

铁晔皱了皱眉,望向半开了一条缝的棋牌室。

黄毛察觉到老板的不满,格外机灵地闪去棋牌室交代了一声。

骤小的噪音里,铁晔清了清嗓子,笑眯眯开口道“我还想着今晚请傅先生过来一起吃顿便饭,毕竟许久没见了。让傅先生先上门,我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傅寻含笑,说“不要紧,正好有点事需要跟铁爷求证下。”

铁晔见傅寻开门见山,连山弯都不绕,也不再装傻。他双手交叠,身体前倾,微笑着注视傅寻“时隔多年,难得傅先生又有事需要和我求证,荣幸之至。”

傅寻喝了口茶,不疾不徐道“铁爷出现在敦煌,应该是得到裴于亮的消息了?”

铁晔笑容微淡,点了点头“是。”

“不过等我来了敦煌,消息又断了。”

“我今天来,也是为了这件事。”傅寻微微偏头,指了下曲一弦“听说铁爷在找我的人?”

铁晔没吭声。

他查到勾云玉佩和裴于亮消息的时间和傅寻差不了多久,曲一弦作为最后的线索,更是被他查了个底朝天。

没轻举妄动是基于曲一弦有个“星辉救援队领队”的身份。

救援英雄,还是个女孩。

贸贸然请人过来做客,挺没江湖道义的。

但没听说这个救援队的女领队和傅家这位小爷有关系啊……

他接过黄毛递来的毛尖,哧溜了一口,用余光扫了眼坐在傅寻身边,气定神闲的曲一弦。

反复斟酌后,铁晔慢条斯理道“傅先生是明白人,我也不跟你打哑谜。我的手再长,从南江伸到敦煌还是有些费劲。裴于亮在敦煌的行踪,我查到这位姑娘身上就断了,自然是想请过来做做客的。”

他吹了口茶,氤氲的白烟里,连声音都仿佛蒙上了一层水汽“如果这位姑娘是傅先生的人,还请傅先生能把这位姑娘借给我几分钟,我问些话就好,日后也绝对不会为难她。”

“不借。”傅寻回绝得更干脆。

铁晔握杯的手一顿,笑容收敛,面色渐凝“傅先生说这话就有点没意思了。”

“我做事比较急,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待这位姑娘可能不会这么客气。你又何必为难我?”

傅寻转头,无声地用眼神询问她的意见。

只要她眼神里露出一丝不愿意,他立刻带她起身离开。

曲一弦知道这种场合,不适合插话,始终安静旁听。此刻接收到他眼里的讯息,短暂的数秒思考时间里,她的脑子里不适宜地蹦出傅寻出于保护的那句“不借”。

她翘了翘唇角,几不可查地点了点下巴。

傅寻会意,他指尖摩挲着杯口,沉吟数秒后,说“铁爷要是愿意,趁下午把话聊明白了。你回南江,我帮你继续查下去,如何?”

铁晔眯了眯眼,神情有些异样“傅先生这计划我倒有些看不懂了,这和我们当初说好的可不一样。”

曲一弦吹着茶面,不动声色地掀了掀眼皮。

铁晔在这个事件中扮演的角色和她之前推测的八九不离十。

傅寻是只老狐狸,他既然敢放裴于亮在外头潇洒这么多年,自然是都算计好了。他不会让自己吃亏,更不会让自己在任何小事上栽跟头。

裴于亮不止得罪了他,还开罪了高利贷,他原计划应该是坐享渔翁之利。

如果她是傅寻,她会把裴于亮身上有一枚从她手里顺走且迟早要脱手的玉佩消息告诉铁晔。

裴于亮欠了一笔高利贷,这笔账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一旦铁晔有了玉佩的消息,为了追回钱,他肯定会花心思打听裴于亮的下落。

她只要关注着,等铁晔找到裴于亮,要回玉佩即可。至于要不要清算下利息,这完全取决于当下的心情。

这完全符合傅寻一贯的作风。

傅寻似笑了笑,嗓音低沉醇厚,直接道“铁爷查到这,应该也知道,她被卷进来了。既然做不到坐视不理,就只能出手处理了。”

他曲指轻弹了下玻璃杯的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就像是拉开序幕的前奏,今天要谈的事,此刻才正式开始。

铁晔是当年裴于亮事件里最直接的当事人之一,他毫不质疑傅寻这个略显单薄的借口,没任何怀疑地大笑出声“傅先生要英雄救美,我岂有不成全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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