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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辉落进风沙里(70)

他一笑,初时完全建立在客套层面,底下却暗流涌动的局面自然瓦解。

铁晔看向曲一弦的眼神立刻客气了很多“不知道姑娘你对裴于亮这事知道多少?”

曲一弦不动声色地先和傅寻交换了个眼神,回答“六月以前的事,不知道。六月以后的事,全知道。”

铁晔面露迟疑,打量了眼傅寻。

许是猜到傅寻不说的原因,见他默认,他轻咳两声,道“傅先生不方便说,我便多事,给姑娘讲讲前因后果。”

曲一弦挑了挑眉,笑道“那就有劳铁爷了。”

“裴于亮跟我认识的比较早,我当年刚起家。见他会来事,给他放了点权,让他帮我收利息。”铁晔接过黄毛递来的烟盒,抽了根烟点上,继续道“后来这小子心越来越野,瞒着我打着我的旗号单干。我发现后,念旧情,揍了一顿就放了。”

“没过多久,这兔崽子就诈骗入狱。关了一年,放出来了。刚出来那会,他还来找过我,想继续跟着我干,我就问他,‘今时不同往日了,你想回来,我得收点押金,你是打算舍脚趾还是手指’。”铁晔把打火机扔在桌上,哐当一声轻响里,他往后靠着椅背,徐徐吐出口烟,嘲讽地笑起来“我就这么一吓,他当真了,遛得比兔子还快。”

“这小畜生再来找我,就是借钱。”

“我们做生意的,来者不拒。他要借,我也给得大方。十万,借一个月。”铁晔吸了口烟,语气徐缓“黄毛跟他关系要好,一直保持联系。我就让黄毛留意着他,看看这兔崽子成天都在忙什么,省得人给跑了还得老子费劲去抓。结果听说裴于亮傍上了个富婆,想赘入豪门。”

“女方家的门庭不是很显赫,收入顶多算小康。他想骗的,是人家藏在保险柜里的传家宝,据说是明朝嘉靖年间的五彩鱼藻纹罐,传了好几代了。你说他缺不缺德。”

黄毛插嘴说了句“亮子还以为女方家有很多明朝留下来的宝贝,还跟我吹嘘过,说女朋友祖上做官,给子孙留了不少好东西。”

“娶了她,最起码少奋斗十年。”

铁晔冷笑了一声“人家女方家又不傻,防他跟防孙子似的。奈何女方单纯,容易轻信别人。谈了两年,裴于亮隔三差五往我这借钱,我就跟他提款机似的。不算利息,光是本钱,他欠了我三百万。”

他说得口干舌燥,端起茶喝了口,示意黄毛接下去说。

黄毛哎了声,拖了把椅子过来坐下,提着水壶边给傅寻和铁晔斟茶,边说“亮子骗了人家感情两年,女方家好不容易松口了。他发现值钱的东西就那么一个,觉得自己浪费了时间,还欠了一屁股债,找借口跟女方吵了一架,还打了对方。”

“这么一打,女方去医院包扎,查出怀孕两个月了。亮子狠起来也挺狠心的,他担心孩子绊住他,就琢磨着把那什么鱼藻罐骗出来卖了。”

“我们铁爷喜欢收藏宝贝,和傅老先生有些交情。亮子跟铁爷好几年,知道这事。我负责催亮子还钱,那次他亲口跟我说的,让我宽限段时间,他三个月内保准能连本带利的还上钱。”

“大概半个月后……”黄毛掐算了下日子,说“半个月后,他拿了一笔钱还了三分之一,那笔钱是他老丈人手头能给的全部积蓄了,给小两口子首付用的。这笔钱还上没几天,他又来借钱,这次还带了他小舅子。也不知道折腾什么去了,短短几天,亮子的小舅子就在铁爷这欠了一屁股的烂账。”

黄毛斜叼了根烟,忽然说“我们做扶贫的,也讲究业绩。那时候快年关了,要评业绩发年终奖,我就带人上门去闹了……我们也讲究业务流程,先是找到亮子和他老婆的出租屋闹,威胁再不还钱就上他们家闹去……亮子那小舅子当时正准备考公务员呢,还有个稳定的要结婚的女朋友。女方和女方那一家子都是老实人,女方没经过事,愁得不行。亮子趁机怂恿,让女方把鱼藻罐拿出来,他去当了,先补上窟窿。”

黄毛看了眼静坐不语的傅寻,嘴唇动了动说“当时,亮子打着寻哥的旗号,说是寻哥的朋友。典当后,可以替他们保留一年,等他们赎回。女方就心动了,悄悄把鱼藻罐偷出来,交给了亮子,让他先去鉴定下价值。”

“亮子,做了件损事。他把东西拿去打样,做了个假的出来,真的当时就给当了,拿了一大笔钱。女方那边他就一直搪塞着,后来到了最后还债日,我直接上女方家里追债去了。这一追,女方直接带着鱼藻罐找寻哥去当了,要给弟弟还钱。”

“然后,亮子就露馅了。”

第55章

曲一弦眉梢轻动,看了眼傅寻。

后者坐姿慵懒,似此刻谈论的话题与他无关,眼神落在玄关背景上,微微出神。

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黄毛。

黄毛很享受被人注视的感觉,他低头呷了口毛尖,咧嘴一笑“女方知道手里的鱼藻罐是假的后,差点疯了,打死也不相信好好的传家宝怎么就成假的了。我们寻哥在文物鉴定上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不掺假。摸着罐口的毛糙瑕疵,说‘这五彩鱼藻纹罐的瓷口工艺粗糙,釉色也来不及做旧,应该是刚出窑子没多久’。”

“提点到这份上,是个人都听懂了。女方,其实早就有预感,觉得亮子不怀好意,只是不愿意去相信。毕竟朝夕相对了两年多,房子买了,家人接受了,孩子也替他怀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就是养只乌龟,都培养出感情了啊。何况两人一开始就是男女朋友关系,如胶似漆的。”

“寻哥人善,见女方这样,就帮她给铁爷打了个电话说情。但人,该狠心的时候就要狠心些。这不,女方压根不感恩,趁着我寻哥打电话的功夫,把勾云玉佩给顺走了。”

“顺走玉佩后,女方给亮子打电话。那天我记得很清楚,亮子约我出来,说把利息先还上。收完钱,又请我去‘人间红尘’泡澡堂子。‘人间’的小姐按摩按到一半,他接了个电话,是女方打来的。亮子当时以为我睡着了,接电话就没避着我。”

“女方和亮子说,她知道鱼藻纹罐被掉包了,但家里现在一堆烂摊子,她不想把事闹上台面,再让家人操心。这可是传家宝,要是让她家人知道被亮子偷偷换成假的,估计都得气死了。”

“亮子觉得女方向着他,挺识大体的,再开口时语气也好了不少,搪塞她让她在家好好养胎,他和铁爷有旧交情,会尽快解决他家小舅子的债务问题。但当时,亮子连机票都买好了,带了个出台的小姐要出国度假。”

“女方可能听出他想一走了之的打算了,就抛了个饵。说她鬼迷心窍,从寻哥这偷了块玉佩出来,她可以不计较鱼藻纹罐的事,让亮子先回来,把玉佩卖了,换回鱼藻纹罐。只要还掉了她弟弟欠的钱,剩下的都给他。他要是想走,她也不拦着,等事情过去后找个机会和家里说清楚,他们就好聚好散。”

“亮子不傻,他担心这是女方为了骗他回去想的招,就让女方把照片拍给他看。女方传了照片后,跟亮子说,这玉佩的价值起码是鱼藻纹罐的两倍。只要他有本事把玉佩当掉,把钱弄过来,无论是坐牢还是寻哥发现追究,都她自己扛了。”

黄毛叹了口气,眯缝了眼,说“有人善后,亮子当然心动,让女方带上玉佩来酒店找他。以防万一,他特意开了两间房,隔着一条走廊,能互相对望。我当时和他在隔壁房间,女方来后,他就搬了个椅子在门后观察。一小时后,确认女方是单独来的,这才开门放人进来。”

“后头的事我就不太清楚了,这种阴损事亮子不可能让我听到。女方大概在房间里待了半小时,我再听到动静,是隔壁房砸东西的声音。我见势不对,立刻找前台投诉亮子那间房噪音太大打扰休息,让酒店的大堂经理上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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