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柴荆(24)

作者: 竹筒夫子 阅读记录

面对数十条人命还能谈笑风生的北豫,居然害怕虫子?少时也便罢了,只是如今都已然是个加过冠的成年人,还能怕成这个样子......暄景郅神色不虞的看着北豫,眼前这个人,真的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徒弟吗?

地上黑色的生物终究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暄景郅也收回了下意识护在北豫身前的右手,只是衣料拉扯间,北豫还是紧紧地攥着不放。看着北豫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暄景郅偏过头,一忍再忍,忍了又忍......才将弯起的唇角压成直线......

“许你起来了?”

“没......没有,可是,真的太可怕了......”北豫心有余悸的盯着地面,一双明目竟是挂上了水珠,可怜大周天子,竟是被两只蟑螂吓哭了......

其实,北豫忘了一件事,蟑螂,不但会跑,它还有翅膀,是会飞的。

当目光碰及空中两只小黑点向自己迎面飞来时,北豫真是眼泪登时便刷的落了下来,转身就绕着暄景郅跑:

“啊,师父,师父,怎么办,啊......”

北豫已经是六神无主,思维混乱。拉着暄景郅的衣袖一个劲儿的后退,人在极度恐慌之下的力气大得惊人,更何况北豫的武功也是不差的,暄景郅被北豫拉的重心不稳,接连往后倒了几步,终究是忍耐不住,出声轻斥:

“你动什么!”

“噗通!”

两人所站的后方,便是水池,荷叶青苔铺就的水池......暄景郅到底是身处江湖的老手,对危险有发自本能的辩察度,双足站定,硬是没有被身后的北豫拉入池中......

可北豫......额,就算是闭着眼睛说瞎话,也不能说他是失足。

如果说,方才暄景郅还没有多大火气,如今,北豫可真真是成功将他的火拱起来。

北豫是有武功的人,在他九岁之时便悉心教他调息内力,五感之触皆在常人之上,像今日这般,竟是比普通人还要弱上几分,若非是自己传艺不精,便是他自己近日偷懒懈怠了,显然,北豫是后者......

荷花池不深,却也不浅,不过,就是比这在深上个几丈,按理说也难不倒北豫。可是,看着北豫几番挣扎的无力,暄景郅到底是几步上前将人拉上岸。肢体的碰触,暄景郅一惊,随即便伸出三指搭上了北豫的脉......

虚浮至此,竟还如此纵欲,难怪方才不妨落水,这周身的元气竟是已衰弱至如此程度,北豫,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此时此刻,暄景郅竟是勾起了笑意,可这笑,怎么看也冷的叫人发憷。

恍惚中落入一人的怀抱,久违的接触。淡淡的竹叶香充斥鼻中格外的踏实,随后,便沉沉的陷入黑暗......

也不知那两只蟑螂究竟是缘还是孽。

暄景郅抱着北豫回寝殿时,洛彬蔚正身着一袭齐胸罗裙,外罩一素色褂子靠在塌上。发丝散乱,一支乌木钗将发髻松松挽起,容颜娇美之至,竟是堪比曹植笔下的洛神。这,倒也难怪了,北豫会流连床笫之欢七日之久。

要说这洛姑娘,也当真是玲珑剔透的紧,看见暄景郅进来不疾不徐的下榻,端正见过一礼后就要伸手去扶。性情如此别树一帜,与寻常女子大相径庭,莫道是宫内之人,便是一寻常百姓家教养的裙钗,也不该是如此作风......

“多谢相国送陛下回宫,陛下乃是臣妾夫君,余下的,由臣妾照拂即可。”

不然怎说这洛姑娘委实是位妙人,丝毫不提为何北豫会浑身湿透,却在言语间便将暄景郅噎的话死。敢跟暄景郅这般讲话的,恐怕这外间洛彬蔚还是头一个。

手下一顿,抬头向洛彬蔚看去,当四目相对看到这位洛姑娘时,暄景郅向来淡然的眼中很难得的盖着一层探寻,不加丝毫掩饰,洛彬蔚,到底是不是她?是不是?

第22章 江山亦美人 谁言初相试

望着面前女子一双纯净的没有丝毫杂质的双眼,冥冥中,暄景郅总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也许不是她。

不过,他没有根据自己的直觉下定论的习惯,耳听未必是真,眼见亦未必是实。

夏燕青,他收于府下已有大半载,此人心思灵透,处事圆滑,论政独到,偶尔写出的策论也是与寻常士子相去甚远,别有一番味道的政见在如今千篇一律的折表中尤为出彩。平日里几番浅尝辄止的谋划,多数是能得他赏识的,几番试探下来,有心也好无意也罢,一番心思倒是看不出来有二,这洛姑娘经他引荐入宫,应当,不会有太大差池。

左右,北豫身为国君,莫说是一个洛姑娘,便是再多上几位又有何妨,子嗣昌隆,方是国祚之本。

只不过,洛彬蔚的出身倒是值得推敲一二。洛绪清自幼养在江南的庶妹?这等话,也就是放在台面上好听罢了,北豫不知,旁人不知,暄景郅也可能不知,但是萧九卿不可能不知:前朝都城,钟家,世人都知其是秣陵的商业巨贾,水路航运的龙头老大。

可身为玄霄宫的宫主,萧九卿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江湖势力泠渊阁的掌权人,姓傅,而本代少阁主,就叫傅彬蔚,而傅姓,不过就是钟家掩人耳目的化姓罢了.。

泠渊阁在江湖中的地位与玄霄宫不分上下,只是其最闻名武林的,还是女子当家。泠渊阁与玄霄宫分立华东与华南,颇有一股坐镇江湖的味道。但是,两派除了每年必要的会师切磋之外,别无他交,是以,玄霄宫的萧氏与泠渊阁的傅氏,从来便端的是各走各路,不问因果。

不过,两方都是彼此知晓,萧氏身后有暄氏一族,傅氏之后有钟家撑腰,两大门派势力是否平衡,其实更取决于两大世家是否和睦。双方都是清楚,世家之间既要相互制衡,亦是互为依托,不可打压过甚,更不可贪心吞并。朝廷,可以容忍两大世家互为制衡的存在,却绝不可能允许一家独大。

这颇有些熟悉的局面,与当年三国鼎立的乱世何其相似?

洛彬蔚的一双眼顾盼生辉,眼波流转间便是千样的风华,万样的风姿。偏还不是狐媚妖艳之流的品貌,诗书气由内向外的气韵,到底是多少男子都不会有的。礼数周到,言语得体,进退有度,夫君?呵,暄景郅忽然便觉,自己是真的老了,连豫儿都已成了别人的夫君,不再是当初需要自己面面俱到的孩童了......

时光啊,可曾绕过谁?

冲着暄景郅微微颔首见过一礼,连膝盖也不曾弯一下:“陛下如今这幅样子只怕是无暇招待相国,如此多有不便,还请相国先行。”言罢眼风便扫过侍立殿外的內监,扬言道:“来人,宣太医。”

定定的盯着洛彬蔚的双眼看了许久,终是撤了已经搭上北豫手腕的右手,缓缓走出。

立在外殿,狠狠的在袖中攥着已经拿出的药瓶,呵......暄相是外臣,即便是帝师,亦是外人,自当是不便的,呵。

“砰!”

青玉瓷瓶掉落在地,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坠地,浅碧色的药液溅落一地,草药的清香味顿时充斥开来,很浓郁。他有了女人在侧照顾,自当不再需要自己这个师父,宫中杏林高手多如过江之鲫,又怎能再瞧得上自己这野方配来的药?罢了罢了。

玄色翘首鞋缓缓踩过,暄景郅负着双手走出仪元殿,殿外西边的一轮红日缓缓落下,残阳的余晖红的像火,像血,洒在暄景郅的身上,竟,格外的落寞。

一只鹰展翅自天边的苍穹飞过,目光逐渐随着那快速移动的黑点远去放空,他长大了,自然是要飞的,该放手的,又如何抓的住呢?

一旁的拐角处走出一个身影,唇角淡然的笑格外的凝重:暄景郅,你已经忘了你是谁,若是来日报应不爽,你今日所做的一切,是否值得?是否值得?

斜阳夕照,昏昏暮沉。东街的相府被一片散去了犀利的夕阳笼罩,青瓦重叠铺就的翘尾房檐映射出一道一道斑驳的树影。暄景郅负着双手披了一身未曾褪去的夕阳,推开了相府的朱红漆木的大门。

上一篇:造反成功后 下一篇:美味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