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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荆(33)

作者: 竹筒夫子 阅读记录

故,本是暄氏身份最为贵重的主母和嫡子竟成了众矢之的,彼时的钟琦陌尚怀有身孕,暄奚嬴的死讯传来,于钟琦陌而言无疑不是晴天霹雳。不过,钟琦陌亦并非是蓬门小户的出身,纵然是心中有刀割般的痛楚,却硬生生的是端出了主母该有的气度做派,与暄奚禹联手将族中大小事宜一一平定。

直到,直到她产下暄景函,直到暄奚禹持着家主令,在暄氏祠堂带着当时只有垂髫之龄的暄景郅向全族宣告,将由他抚育下任家主长大成人,在此之前,由他代理族事。钟琦陌便从此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再不问俗事,只独居在暄奚嬴生前与她一起住过的楼阁中安逸度日,空担着暄家主母的名头。

而钟琦陌诞下的一双麟儿,自然是轮不到她亲自抚养的。日后要承袭家主与大族长之位的暄景郅与暄景函,自然是没有享受安逸童年的资格的 ,身为暄氏嫡系一脉的公子,日后要担起的重任,是一出生便决定好的,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这就是宿命。

暄景郅自五岁起便被暄奚禹带在身边管教,而暄景函则是在钟琦陌身边长到总角之龄才被带到暄奚禹身边。

长子,承担的,总比幼子要多许多。

可暄奚禹到底不是暄景郅亲父,暄奚禹在乎的,是暄氏一族的好怀,为此,莫说是暄景郅和暄景函的安乐,便是要他自己的性命,他也在所不惜。只不过,暄景郅兄弟是弟弟的遗孤,他就算不要自己的命,也不会不顾他们的性命,这是他暄奚禹身为暄姓子弟的的心迹。

比之北豫,暄景郅从不知承欢膝下是何滋味,也从不知什么是撒娇和依靠,他年幼时没有得到的,总要让北豫得到,最起码,给他一个温暖的家。

也许,是他自己亲手毁了这个孩子本该有的安逸,本该有的快乐。其实,他是失败的,做不好暄氏的家主,亦做不好北豫的老师,也许北豫知道真相的那一天,他就会成为被这天下所唾弃之人。

“老朽在意的是结果,在意的是暄家的得失,在意的是暄家的好坏!家主,如今山庄内人心不稳,玄霄宫内四处攒动,你可知身为家主该担何责?”

跪在地上,暄景函冷汗一层盖过一层,心中却无比坦然,从小到大,都是哥哥替自己撑出了一片天空,如果今日,他能替哥哥挡下这趟家法,他愿意。

“景函甘愿受罚。”

如果说北豫是在暄景郅一板一眼下的戒尺长大的,那么暄景郅根本就是受着暄氏家法锤楚才能历练出今天的模样,暄景郅对北豫尚有那溢于言表的疼爱怜惜,可暄奚禹对暄景郅,却从未有丝毫的耐心。

学不会?根本不存在,体内流着暄氏血脉的孩子,怎么会有天资不足这一说,是以,唯一的解释就是不用心,那么打就是了,没有什么事情是一通棍棒解决不了的。

更何况,暄氏的家法,对家主,对未来的家主,总是格外的苛责。

暄景郅不知道自己能护到暄景函几时,不知道能护到北豫几时,可只要他在,就不会允许任何人在他的眼前来动他一心相护的人,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暄奚禹。

可是,他的背后不能没有暄家,更不能没有玄霄宫,北豫的皇位还没有坐稳,朝中的隐患还没有铲除,景函也好,北豫也罢,他们的路,都还没有铺平。他还没有资本,去抛下暄家这个强大的靠山。

所以,他只能去用自己的血肉之身,替暄景函挡下这外面的风刀霜剑。

暄景郅先一步跨出,自贴身袖袋中取出一方手掌大小、条纹乌木质地的令牌。

古朴的着色,垫手的分量,足以说明此物的价值,令牌正面是由楷书雕刻的一个硕大“暄”字,翻过去,则是繁复小篆所刻的一个文字,仔细辨认,仿佛,是一烜。

暄,烜?

暄景郅右手紧握令牌,眉眼刚毅,冲着暄奚禹道:“暄氏族令,家主信物为此令牌,凡手执此物者,是为家主!伯父,景郅才是手握家主令之人。”

双手捧着家主令跪在暄景函身旁,承向暄奚禹:“这家法,理该由景郅来承。”

见此状况,暄景函在一旁难得的变色急了:“哥!我......”

未待将话吐出,便被暄景郅带着严厉的声音打断:“放肆!本座与长老讲话,何时轮到你在此置喙插嘴!”

这一旁的暄奚禹见此状况,倒是松了面孔,也不多话,只道:“暄氏族令从不轻易示人,家主还是收好为宜。”

眼风扫过跪在地上的暄景郅和暄景函,他今日,要收拾的,本就是暄景郅。一记敲山震虎的招数为难暄景函,本就是诛心而已,亲手教养他二人长大,暄奚禹比谁都清楚,要想真正达到警示效果,暄景郅的幼弟,就是他的死穴,亦是他唯一的死穴。

只不过,眼下却是又多了一人,他的那个小徒弟,只是不知道,他这样回了咸阳,他带在身边十年的小徒弟去了哪里。

“即刻启程,三日后赶回番禺山庄,宗祠庙中,还劳烦家主给族人一个满意交代。”

回番禺的总舵——炎熙山庄,无疑,便是要开祠堂,在众人面前动家法了。纵然是冷静如暄景郅也不由得冒出一层薄薄的冷汗,如此这般恐怕是得三月都动不得真气内力了。

不过,这家法,他也挨得没有丝毫的怨言,为了外姓人,私自动用玄霄宫的势力,还调了萧九卿出世,即便是暄奚禹要废了他的家主之位,他也无话可说......

当初在玉泉院决定用萧九卿解决北祁留下的的死士之时,他就料到会有暄奚禹当面质问的一天,却不料想,会如此之快。他做的事,如何能让景函来承担?

来不及对北豫做交代,甚至连嘱咐一声的余地也无,暄景郅与暄景函便跟着暄奚禹连夜出城。

茫茫的夜色中,又是怎样的翻天覆地,血雨腥风?

斗转星移,一轮红日自东面缓缓升起,又沿着那似乎是已经既定的轨迹移向正南,最后,又带着一抹如血的余晖落在西面的山头下......

如此日夜兼程,待其三人踏进炎熙山庄之时,已然是三日后的巳时。

“恭迎景主,家主归庄!”

暄景郅一人走在首位,暄景函与暄奚禹落后一步分列两旁,三人一行缓步走入山庄正堂。

炎熙山庄,是暄氏一族的总舵,在这里常年驻扎的,皆是暄家历代以来的心腹之人。暄姓子弟遍布大周各个城池,有资格留在炎熙山庄的,却真正是凤毛麟角。当年暄景郅入仕退位,将家主之位传给暄景函之事是天下皆知。

却奈何,只有炎熙山庄的人知道,传位一事,终也不过就是晃天下人的一个喙头罢了,真正掌权的,还是大公子暄景郅。不过,终其所咎,当年传位之时亦是开了祠堂,由暄奚禹亲自首肯,祭过三牲,拜过祖位神灵的,故而,众人都知,二公子这家主,也并非就是个有名无实的空衔,除却必须以家主令来号令之事,其余的,暄景函也是说一不二。

故,在炎熙山庄,景主的权力显然是大过家主的。自然,知道“景主”的人,却也委实不多。左右,出了这山庄,暄姓人只识令牌而不识人。谁也不知道,这手握家主令的人,到底是不是他们昭告天下的家主,暄景函。

暄景郅眉眼肃穆斐然,目不斜视的走过两旁跪地的暄姓子弟,右手执着一把合起的折扇负在身后,三千发丝用银冠端正束起,一袭墨色缂丝暗红条纹的直裾大氅衬的他不怒自威,举手投足之间,尽是一派凌厉大气,手操天下的霸主之态。

甩袖落座,自有下人奉上茶水,众人重又转身跪向暄景郅,低眉垂目,暄景郅不叫起,自是无人敢掖其锋芒。

暄景郅抬眼扫过跪了一地的众人,面无表情的端起手旁茶盏,热气白雾氤氲间,只听得茶盖翻合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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