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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荆(37)

作者: 竹筒夫子 阅读记录

笑容一滞,阖上双目沉默半晌,再次睁开时,已然是一副沉静如水的肃穆:“景函,当年,是我对不住他。”

“政局之事,从无对错之分,就算你对不住他,这些年,总也够了,哥,你该走了......”

回京的路途遥遥,北豫离真正的帝王,亦是遥遥,他怎能,放得了手?

暮霭沉沉的笼罩中,一片厚过一片的乌云霎时间便盖过了夕阳的余晖,阴沉的天色一道胜过一道的压下,压的叫人喘不过气来。

没有风,一丝微风也无。虽是随时大雨倾盆的前奏,但窒息着粘稠的空气,好像将这一个偌大的咸阳城都罩在一个密闭蒸笼之内。期待着,期待有人能从外面撕裂一道口子,将闷滞的欲望释放。

黑云重重叠叠的密集,彻底将斜阳的光亮掩盖,天色愈加昏暗,街上的商贩早已三三两两的收了东西跑回家中躲避这即将倾盆而下的瓢泼大雨。世事,就是这样奇怪,明明还是未知,明明还是未定,却终究是做了最坏的打算,明明这暗沉的天色之后未必是雨,明明这表象撕碎后亦未必便是臆测所想,可偏就是,这样的不可一世。

“哈哈哈哈哈。”

“陛下,陛下......”

二十四扇檀木雕花的立门紧紧闭合,仪元内寝殿三重薄纱将床榻上的身影映的朦胧缥缈。越过重重纱幔,一袭素白寝衣的北豫与只着了齐胸襦裙的洛彬蔚双足缠绕交叠一起,锦被斜搭在身侧,亦是压抑不住北豫自喉间发出的肆意狷狂的笑声。

“霍......嚓!”

一道闪电自天边的苍穹迅速划过,像是将这黑布笼罩撕开了一个口子,后又迅速重新密合,极白的亮光骤然撕裂,映过仪元殿的立门,将昏暗的室内点亮一霎。

黏滞沉闷的空气中,殿内仅存的四盏烛火灼灼生辉,伴随着榻上二人越发撩人的动作,一跳一跳的闪动。

“轰隆!”

伴随着第二道闪电打下,一声闷雷滚滚而来。洛彬蔚半趴在北豫的身上,脑袋靠在北豫的胸膛,白皙的手指绕着北豫自额边滑出的墨发,声音婉转:

“陛下,外头可是打雷了呢,只怕是要下雨了。”

北豫斜倚在塌上的靠垫,左腿蹬起,一手搭在膝上,一手拢住怀中的娇人,微扬下颌,双目微闭,声音自喉中滑出亦是带着与殿外的天色如出一辙的喑哑沉闷,带着两分阴鸷的幽幽:“飓风过岗,伏草惟存,天之将明,其黑尤烈。选好入口,顽石可破,天意蹉跎,竖子行将坐大......”

“朕,等这雨,已许久了。”

言至最后,已尽是凌厉冷意,更是埋着至深的阴狠,此一刻,昏黄的殿内,帝王的一面阴暗在北豫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北豫,不愧是流着北氏一脉的血,不愧是当年北祁的儿子!

似是感受到了北豫没由来的寒意阴鸷,洛彬蔚蜷在北豫的怀中,压下心中旁的几分心思,翻身将整个身子压在北豫的身上:“那位南姑娘也当真是个妙人呢。”

“轰隆......霍嚓!”

又一道响雷打过,洛彬蔚娇弱伏在北豫身上,带着一丝挑拨的撩人娇态,左手已顺着发丝拂上了北豫的耳廓:“陛下,臣妾好怕呢,陛下来试试臣妾的心跳的快不快......”

“哈哈哈哈,你简直就是个祸水!”

“啊......陛下!”

窗外接连不断的闷雷中,北豫放声大笑,抬手便将洛彬蔚按到在榻上。夹杂着洛彬蔚的娇笑声,带着北豫喘息的粗重,相隔着幔纱重重,尤为靡惑。

“哈哈哈哈......陛下,陛下......哈哈哈哈......”

“轰隆......哗啦!”

殿外的瓢泼大雨终于撕开了这厚重的黑布,倾泻而下的豆大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地上,掩过了殿中的香艳撩人,也冲开了这宫内的污秽。

顾言之令南鹊枝亲手呈给北豫的东西,的确是精妙,丝丝缕缕的,牵着北豫心中那一丝敏感的神经。一年前北煜出逃,至今音信全无,若是让他相信这其中没有内应,他也是白活了这二十多载。

南鹊枝,自称是华亭江湖人氏,言语间滴水不漏,甚至连那一包东西,也没有丝毫的破绽不妥。瞧着那南姑娘的身形倒是颇为曼妙,只是一张斗篷掩了面容,根本瞧不得其真实样子。暗中着人去查,却是查出了她泠渊阁堂主的身份。举凡大周朝内上下,谁人不晓泠渊阁是何地方,傅家人掌权下的门派,南鹊枝却是首当其冲的堂主。

他北豫回京许久,师父从未离过咸阳,却偏生在这个时候回了番禺,这一切,若是巧合,也未免太巧了些。身为王者,他容不得一丝一毫的疏漏!

试探也好,疑心也罢,沈逸,他除定了!当初凡是亲眼目睹他如何弑父弑君的人活在这世上一日,他都如芒在背,做了这两年的君王,他早就动了除之后快的心思。

第33章 陌路离心再相试

咸阳的秋意,总是霎时间便能觉出味道来,本还徜徉在盛夏之中,却不过转眼须臾,便能觉出秋风寒凉,秋雨凄清。连日的阴雨不断,青石铺就的路面湿嗒嗒的几乎要渗出苔藓来,分明是地处西隅的咸阳,却硬是造就了一副江南城乡的样子。

咸阳宫的墙壁经雨水浸透,赤红的漆硬是能透出一股血红。窗外阴雨不断,仪元殿中的气氛亦是愈加凝重,议事前殿中,北豫坐在上首,暄景郅、杨千御与夏燕青等人分坐下首两旁,只道是暄相病愈,首次议政。

“陛下,当真要诏六皇子回京?”杨千御坐在右手首位,声音沉沉。

北豫一手搭在身前案沿,抬眼扫过下首的杨千御,眼风流转间,滑过暄景郅不辨神色的面庞,朗朗开口:“六弟自先帝时便一直随沈将军在外历练,多次领兵与乌单国交手,多大胜而归,实乃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

目光不自觉的再次泠泠扫过左手的暄景郅,这一次,师徒二人颇有默契的,目光交汇,眼神触碰间,暄景郅便将此事猜了五六分,而北豫,到底未能看出师父的心思。看不出,猜不到,那,便只有试探。何况,这接下来的话,亦是他早就打算好的,再次接口时,依旧是那副淡然:

“如今沈将军将要往东驻扎,朝中不可无一员大将而立,朕思来想去,便只有六弟最为合适。”拿起手边茶盏,合盖微抿,武夷山产出的上等大红袍,味道极重,待品过其中滋味,再道:“诸卿以为如何?”

自然,这句话中,并非只有六皇子北辰回京是要议的重点,重中之重,根本就是沈逸离京。莫说在座的四人,就是放眼庙堂,众人都心知肚明,若是没有上将军沈逸,北豫当年焉能顺利登基。

而今,据当年已过两载,当初朝中两大盘根错节的顾言之与燕离墨早已掩了锋芒。燕离墨自是不必再提,当初燕氏一门数百条人命血溅京城,震慑了多少怀有二心的朝臣。两年来,顾言之也偃旗息鼓,过着明哲保身的日子。众人皆道,北豫这位新帝的权,当真是收的已然七七八八。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是历朝历代皇帝惯用的手段。

夏燕青抬眼扫过上首的暄景郅与杨千御,低头不语,相爷与中书令尚未开口,自是轮不到他一个客卿在此先言。杨千御眼风看过暄景郅,见后者并无开口之意,便开口道:“沈将军要离京?”玲珑剔透如杨千御,自然不会再多嘴问上一句:敢问陛下,是何缘由。北豫是天子,莫说他只是要令沈逸离开,便是他想要了沈逸的性命,他杨千御也绝对不会多嘴一句。

“驻守东南的司马将军年事已高,前日来表请奏,望告老还乡,朕已恩准。”顿了顿,继续道:“东南边境,毗邻南烜,朕不得不重视,只有朕之心腹才可担此重任。”

“既是陛下已有打算,臣以为,此一举措甚是妥当,六皇子既是陛下幼弟,在外从军苦寒多年,理该回京安养,帮陛下定这社稷庙堂,只是......”夏燕青沉沉拱手而言,略微一停顿,再道:“只是,臣以为六皇子手中虎符事关重大,合该,由陛下亲自掌管,才更加稳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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