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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荆(46)

作者: 竹筒夫子 阅读记录

沈逸端着茶盏的手攥的紧了紧,目光下意识的看向对面端坐的南鹊枝,后者依旧是一袭白纱覆面,一袭长发垂下,不辩容颜,只那露在外面一双如水却毫无神采的眼睛,沈逸第一眼见到,便觉得格外熟悉,似曾相识。

斜着觑了一眼沈逸,顾言之继续道:“沈将军定是不甘心就此解甲被逐出咸阳,否则,也不会看见顾某的人便随其潜回。既是已经回来,为何又如此拖泥带水,沈将军,你莫忘了,当朝相国的手段,若是司马老将军的虎符落在他们的手里,你觉得,你我可还有起事的把握?”

终究攥紧了右拳,沉沉声道:“我终是不明白,即便是你推五皇子登上皇位又如何,你当真觉得到时能坐上暄景郅的位子?”微微含了一抹似是而非的讥笑看向顾言之:“顾尚书,莫为了他人做嫁衣。”

“呵,沈将军,当初逼得你如丧家之犬一般的人,当真值得你为其效力?”顾言之依旧一贯的云淡风轻:“当日官道之上你潜行回咸阳,沈将军是个聪明人,自然是知晓此一举动意义何为,事已至此,本阁不解,将军可还有第二条出路?”

端着茶盏的右手狠狠一僵,对上顾言之一派风轻的眸子,梗在喉中的字句怎么也都讲不出来。诚然,顾言之句句切在要害,多少年来,北祁在时,朝中都以为他是天子的人,但北豫夺位之时,他却是一朝倒戈,如此一来,派别分明。北豫一道诏书,说好听些叫擢升官位驻守边关,可实质上,根本就是逐出咸阳,更何况,还是被缴了兵符的。

宣室殿上他接到诏书的那一刻几乎是懵的,此前竟是毫无风声暗示。是以,他曾在离京前一夜暗中潜行去过相府,听到到的却是暄景郅颇为官腔的言语。好似被人生生自上而下劈头浇下一盆带着冰渣的冷水,沈逸只觉连口中的牙齿都冷的打颤。

顾言之所言分毫不差。暄景郅这般态度无非便是已然起了疑心,并且已是实打实的落在实处。跟随暄景郅多年,他从未怀疑过暄景郅的手段,无论是二十年前的江氏一案,还是如今燕离墨满门抄斩,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暄景郅的狠辣。那晚鬼使神差的放水一步,致使北煜被成功救走,他便想到了今日,只是,他未曾想过,这一天,竟来的如此之快。

如今,他已是被逼上梁山,没得回头。与其静坐待死,他宁愿拼死一搏。这世上,没有人愿意死,这条命纵使再难再险,哪怕是苟延残喘,哪怕是九死一生,也都想要活下去。死去元知万事空,他沈逸,亦是凡夫俗子,从未例外。

碧岩山上,一声极有力的婴儿啼哭响彻整个院子,曲清妍登时便卸了所有力气昏睡过去,只余下一众侍女与产婆的喜悦声响:“生了生了,是一双儿女,快,快去给公子送信,说夫人平安生产,喜得龙凤。”

“铿”的一声响,沈逸狠狠放下茶杯:“也罢,当日放走五皇子,便注定了今日难再回头,我这便去取司马渊身上的虎符。”

“哈哈哈哈,好好好,沈将军不负父皇当年提携之恩,孤欣慰至极!”沈逸这边厢话音刚落,便听得自内室之中抚掌而言的大笑。颇带些凌厉意味的声音并不算陌生,沈逸惊诧之下只须臾便分辨出来,那是已经逃走的五皇子——北煜!

看着负手自内室行出的人,沈逸心中最后一点猜忌也已经落在实处。前因后果一并串起来,方才始觉,远在一年前,他便已经步步落入了泥潭,再难抽身。

“待来日,孤报的弑父之仇,夺回皇位,孤定封沈将军为镇国怀化大将军!”

攥着拳犹豫了片刻,沈逸俯身下拜:“微臣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跪,意味分明。

碧岩山上,曲清妍着着素色寝衣,青丝四散,眉眼温柔的看着一旁的娇儿,昏黄的烛火照在其上,没有了平日的艳绝清冷,此时的曲清妍,周身都散发着柔和的母性光辉。

“哗啦!”瓢泼大雨没有征兆的轰然落下,曲清妍蹙着双眉看向未完全闭合的窗棂,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凌厉,冲一旁的侍女扬了扬下巴。刚刚生产完的妇人,决计是见不得丝毫风寒的,她曲清妍从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闭了闭眼,吐出一个字:“杀!”

如今的曲清妍已为人母,若说之前还将人心叵测看的淡些,但如今,无论是出于母性的私心,还是对孩儿的庇护,都容不得她有任何心慈手软,她要护她的孩儿永世周全,容不得暄郎的孩子有一丝一毫的危险。伸手拂过怀中一双儿女熟睡的面孔,曲清妍轻声言道:“孩儿,莫怪你父亲不能看你出世,你们的父亲,是比三闾大夫更加了不起的人......”

着了乳母将孩子抱下喂奶,曲清妍颇有些疲惫的阖上双目凝神细思,产后不宜多思,但眼下诸多事一桩一件的摆在眼前,一日之内逼得她不得不周全打算。这双儿女,是早产的,原本,早产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毕竟妇人生产九死一生,但是,却没有似她这般,能在三个时辰内便如此之快的产子,之前却连丝毫的阵痛也没有。园中的大夫自觉有异,已然去仔细查看,却在未有结果的方才,又现波澜。

能在这园中伺候的侍女仆从都是暄景郅通过层层甄选考察上来的,她也是曲清妍手掌曲氏商社多年,极懂驭下。如此下来,竟能在她的内室开了一扇窗户,含义为何,早已分明。这对孩儿是流着暄氏血脉的后人,亦是暄景郅唯一的骨血,一生,注定不凡。只是,她总想着能否避过那趟浑水,能否等到暄景郅功成身退,她的孩儿可以不姓暄,他的夫君,可以只是个平凡人。

张开双目,眼中逐渐放空,黑亮的眸子不自觉染上了一分憧憬,两分期盼,而更多的,则是空洞的茫然。暄郎,如今你已有孩儿,你又能何时成就大业,我们一家归隐山林,再不理俗事,远离纷争。

第41章 碧岩山庄双龙凤

翻过了中元节的那晚,碧岩山便恢复了往日的常态,一处别院幽静隐秘,终年被四周细密的竹林所围,遮天蔽日。莫说供游人上山的大道自是寻不到此处,即便是从大路分叉通往各个僻静之处的小径亦是寻不到的。

这别苑,依崖而建,里里外外都是四处栽种的绿竹,若是想入得院中,只有两条路可通达。一条攀着石壁的云梯而上,这便需要来人轻功极好。不过,想来碧岩山闻名于世的四绝之中,第一便是这万丈绝壁。若要自对面险峰借力翻过几乎是难于上青天,若是稍有差池,还未登上云梯便能坠落崖底,尸骨无存。

这第二条,便是走过别苑外的三层阵法,若是能破得了这阵,自然也便能进的院内。只是,这苑外的三道阵法乃是当初暄景郅与曲清妍两人费了足足三月功夫才摆下的。这阵,又岂是寻常人能走的出的,最起码,到目前为止,还未有人能够独自闯出去。

这世间,若是要论起奇门八卦,如果曲清妍称这世间第二,恐怕再无人敢称其一。曲家世代相承麻衣术法,历代子女皆通五行阴阳。旁的不必再说,单就曲清妍的亲生父亲,想当年是多少达官贵人愿一掷千金只求一卦的先生。

曲然,曲清妍之父,曲氏商社昔日主人,十六岁时以一招梅花相法测算极准而初出名头。曲家世代相传的麻衣术法乃是世人皆知,但到了曲然这一代就偏偏是独秀春风。所谓一卦定前运,一字断平生,这是彼时的坊间对曲然的评价。不过,自古以来,多少阴阳大家细细数来,不是香烟难续、便是晚景凄凉、亦或者瞎眼残疾,天机泄露,总归自有天谴。而曲氏商社作为数十年来独领风骚的家业,自然是毋须曲然以此为生,只做平日闲来无事的消遣倒也乐得自在,是以,曲然一生从不轻易起卦推算命理。也正因如此,一卦难求的曲府总是门庭若市,这其中自然是求卦者为主流,却也有不少人是慕名前来拜师的。奈何曲然只讲缘分,三十日内若是有一日能起上一卦已是不易,又遑论是收徒这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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