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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荆(92)

作者: 竹筒夫子 阅读记录

“论功行赏之事,待大军班师回朝之后,朕自有道理。”

一句话,北豫道的无波无澜,宣室殿上下也无一人敢有非议。至于随后的本奏议事,北豫倒是看不出有丝毫的不快,一切照旧如常,直到快要退朝之时,北豫忽而冲着下首立着的顾言之道:“顾爱卿近日可还好。”

闻听北豫点到自己的名字,顾言之的心狠狠往下一沉,面不改色的出列向着座上的人道:“承蒙陛下挂念,微臣府上一切安好。”

“哦,是吗,”北豫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双眼稍稍一眯继续道,“那么朕这里倒是有点东西烦请尚书过目。”言罢,北豫眼神微微一睇,李长便拿起案上的一封黄皮的文书走下殿交给顾言之,四目相对时,顾言之分明从李长的眼中品出了一分意味深长。

翻开封面,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顾言之的脸色一分一分的惨白下去,待至最后,终于一跪到地,以额触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一天的宣室殿,在每一个当时在场的官员的心中都留下了深深的烙印,道是当今圣上一道口谕,便将当朝的户部尚书顾言之推出午门外斩首示众,散朝后紧接着便是一道查抄尚书府的诏书直送到顾言之的府上。一天下来,昔日门第颇高,端的颇是一派辉煌的尚书府顷刻间便是一片颓败。

府中的下人早得了风声的卷着些值钱的器物逃了,没逃的便已被宫中派出的御林军收监关入牢中,至于府中的一干女眷,下狱的下狱,充军的充军,卖官窑的卖官窑,却唯独,放过了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顾言之的庶子——顾启生。

而下令放过顾启生的,也并非是哪个官员徇私舞弊,因着这位,正是下达诏书的北豫。这么一来,这其中的弯弯道道,便是有趣的很了。而令朝野震惊的,却远远不仅于此,第二日,北豫便令顾启生入朝,年不过廿五六上下的男子,北豫却直接下令让其接管户部,只是官阶未定。

自然,但凡是有资格能站在这这宣室殿中的,自然都能看的清楚,且先不论这空出来的尚书之位,便是这正三品户部侍郎的位子,他顾启生也是稳坐了,自然,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论,

癸卯年三月初,乌单国国君在玉门关外请求免检大周相国,三军统帅暄景郅,并亲自递上降书,自愿降其国为大周附属藩地,称臣并每年向大周交税纳贡,自此,玉门关一战明面上事关两国的国政终于告一段落,至于这面子之下的弯弯道道,倒是才刚刚开始。

第83章 胜负终了谁家定(一)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建在距离玉门关仅仅百里之内的凉州城,自然首当其冲的抵御着边塞的黄沙漫漫,凌风刺骨,即便是凉州城内的刺史府也未尝好到哪里去。府中一间布置颇为华丽的卧房中,一盏油灯似是能察觉出窗外一阵赛过一阵的寒风一般,伴随着那怪风卷起的沙石打在窗纸上“呜呜”的声响,一跳一跳的闪动着忽明忽暗的光芒。

西北关外的气候苦寒恶劣,终年皆是尘土卷着黄沙的狂风席卷,是以处于大周最为边塞的凉州百姓早已在一代一代传承积攒下的生活经验中形成了自己的一套生活习性来适应着边关的环境恶劣。

诸如,但凡是每年三四月份,是风沙来袭最为频繁的季节,其不论男女,但凡出门必要带上一条披帛纱巾,用以包裹头颈抵御风沙;又例如,凉州百姓都会在自家的宅院中挖出地窖来储藏粮食瓜果等水粮物资。终年的烈日高照,普通女子也不似中原女子女子一般只用寻常的傅粉胭脂,她们用的,是专门自绵阳身上提炼出的一种油脂再经过米粉铅粉,再加之西北独有的雪莲等植物调和而成的一种膏状搽脸物品。山羊因是自动物体内提纯出的东西,油性极大,故而,这种搽脸的膏也不同于中原地区普通的傅粉,只做装饰而用,其更多的作用,更多的是保护肌肤不被太过强烈的阳光所灼伤。

但,即便如此,莫说是凉州城的百姓,便是整个处于西北的百姓双颊都是一片被终年的黄沙烈日所灼伤的绯红,更有严重者,是一根根渗进肌肤中去的血丝,整副面颊都透着红紫的样子,终身难再复原。

而暄景郅,作为一个生在雁门水之畔,长在京城之中的暄家长公子,虽也受过一番锤炼敲打,却也从未到过如此恶劣环境之下生存。更何况,此次出关北上,并非是体恤民情游山玩水的,身负几十万的大军行帐带兵平乱,又岂能不处处殚精竭虑,步步为营。

自壬寅年冬月出征,到如今的癸卯年二月,整整三个月,一封一封传回咸阳的是三十三封八百里加急大捷战报,督军三阵上下,无一不赞叹他暄景郅一介文官出身却用兵如神,打的乌单国十万大军连连败退溃不成军,由是,凉州城上下,上自三军刺史,下至平民百姓贩夫走卒,无一不口口相传这位料事如神,用兵可堪比南宋名将岳王的暄统帅,自然,其真正的身份众人也是知晓,昔日连任大周相国的暄景郅,如此一来,更可看出其文武全才,一身才华。

可是,为人奇怪的是,这位暄统帅从不露面,每一封军令下达,每一次督阵指挥,不是坐镇帐中便是坐在四周帷帐都封的严严实实的马车之中,烽火三月,迄今为止,能有幸见过暄景郅真容的,也不过区区两个人。一位是随暄景郅一同前来的督军洛绪清,一位依然是跟在暄景郅身边一同前来的小厮,换而言之,这凉州城本地的官吏刺史,不曾有一个见过暄景郅的真容。由是,这一番举动又给暄景郅平添了一番神秘的色彩。

时日一久,外间传言纷纷,众说纷纭。一说暄相此人性情孤僻,不喜与人接触;又说这位暄家大公子向来眼界颇高,行事作风颇是高调,从不轻易面见常人。向来市井传闻皆来自于百姓之间的口口相传,而这口口相传间自然而然的便会在其过程之中出些大大小小的出入。但是,无论这外间的传言是好听还是难听,这位传言之中的重要角色暄景郅始终不曾露面为自己辩驳一两句话,端的颇是一股任尔东西南北风的派头。

但事实上,管他外间的流言究竟传成什么样子,这事实真相其中的个中滋味,其内里的酸甜苦辣,也终究只有当事人暄景郅自己一分一分品尝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没有人知道,这位暄相国旧疾新伤加身,受不得半点寒风的侵袭;也没有人知道,这位传言中当年风华绝代,温润如玉的暄家大公子已经成了一个跛脚的瘸子。更不会有人知道,当年在武林大会中一举夺魁,亦雷厉风行之势拿下玄霄宫宫主之位的江湖第一高手——萧九卿,如今,连正常的行走都要靠一根拐杖来支撑。

人说英雄宁愿马革裹尸也不该迟暮潦倒,而他暄景郅,却是在云端的最鼎盛处,一步一步,跌落至此。这样的一个极大落差的过程中,恐怕这世间男儿没有几人能够承受的住,可暄景郅,却硬是笑迎了所有变故,云淡风轻。

可这独自打落牙齿活血吞的滋味,他又究竟是如何一个人躲在暗处一口一口将血咽进肚中的?

恐怕,只有天知道。

短短三个月的时间,暄景郅一副面孔便被西北的寒风吹的沧桑了几倍不止,本就被岁月侵蚀染得花白的两鬓又平添不少银丝,眼角细碎的纹路似乎又更深了些。西北塞外严重缺水,便是平常外出也能含上一口的沙子,土地干涸的处处龟裂,暄景郅的两片薄唇也是终日的血口不断,莫说是开口说话,便是微微扯动嘴角笑一笑也是血丝溢出难言的痛楚。

昏黄的烛火一跳一跳的闪动,映照着暄景郅在灯下的侧颜格外的苍老。事实上,已是年过半百的他依旧是每日操劳不断,再加之北豫、曲清妍,还有一双儿女的种种事端铺天盖地的压在他本就已经疾病交加的身上,能够有今日的这般模样,委实也是算的上在正常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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