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谱梦鉴(5)

作者: 芝兰在宇 阅读记录

这时我才注意到辰均的祥云正向我们靠近,他面无表情,指了指云,道:“上来。”

第一次听到辰均用生硬的语气跟我说话,我微怔,待我反应过来,我已经凭借习惯踏上了云。

我不禁想,自打我飞升,辰均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摆过一次上君的威严。反而经常馈赠物什、指点修炼,甚至为我向天帝讨了一座府邸。细思恐极,辰均的确是对我百般纵容……哪个府的仙官能天天踩上君的云还和他到处游玩的。

“你越发喜欢走神了。”辰均的心情突然由阴转晴,冲我笑了笑。

我莫名感到一阵心虚,辰均对我这般好,我却还怀疑他。

“是啊,可能没睡好,精神有些不济。”我正想用手擦眼睛,辰均又一次把帕子放在我眼前。

我拿过帕子,也禁不住笑了。

反顾时才发现杜湲连带着驴车都不见了。

―――――――――――――

辰均驾云,可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而我端立其上,从来也没有任何不适,有时我突发异想:说不定我这上上世便是一只鸿鹄。至于为何不是其他飞禽,因为“鸿鹄之志”嘛。

辰均轻车熟路地停在竹屋前,看着我那可以说是十分简陋的住所,眼神中有几分嫌弃。

“住在这儿,真是委屈你了。”

“哪有哪有。”

辰均是天帝的亲弟,真身是尾龙。龙族惯喜铺张奢靡,就如天帝。辰均虽素雅了些,但司乐府中也是无处不精致。一见我这劣质的竹制小屋,自然不喜。

“你若喜欢竹屋,改日我正要去南海寻些琼露,顺便给你捎些紫斑灵竹过来。”

“不必大费周章了,平日我就栖在那颗梧桐上――”呃,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这下辰均更加嫌弃了吧。

“梧桐?呵,我倒是忘了,”辰均居然没有太惊讶,只是说,“鸟儿也不总是待在树上的,身所安居之处,不可不用心。”

“上君,谱梦鉴的事你知道了?”我小心翼翼地问。

“真名叫了几百年,怎么今天就改口了?”

“直呼上君名讳,上君难道不会厌恶吗?”

“天庭能称上君的虽不多,到也有那么几个,而辰均独此一个,你唤我上君,我怎知你唤的是我。”

“那,辰均上君?”

“你不嫌拗口,我还嫌难听呢!记住,叫我辰均。”

我促狭一笑,道:“那,辰均要不要跟我说说谱梦鉴的事呢?”

“噢,我以为你能琢磨出来,才没跟你说,”辰均淡然道,“其实很简单,默念上面的字即可。”

“哎,可惜了我慕乐这头笨驴,脑袋硬是没转过弯。”

“哪有自贬为驴的,往后不可如此。”

“那乌鸦?我觉得自己霉运连连。”

“更不可!你可是――”辰均似乎有些生气,“别说了,进屋打扫。”

“无需啊,我也不常住……”我心想,难道辰均有极度洁癖,连一点灰都能扎他的眼?

“那我呢?”

啊?

你什么?

你要在这儿住?

你要和我一起住!?

入定时分,本是凡间大会周公的好时候,我却望着窗外的梧桐发呆。

在床上真的难以入眠啊,还不如在树上。更何况辰均就在两丈远处。

这人怎的这么能睡?

辰均的容貌不似天帝,天帝留着长长的胡须,倒八眉,着金袍,不怒自威。辰均却眉目清秀,头顶银冠,一袭白衣,端的是芝兰玉树。

所以,辰均是一只小白龙?我理智地臆测了一番。

“睡不着?”不知何时,辰均翻身坐了起来。

“呃,是啊。”我无辜地点点头。

“那我慢慢跟你说谱梦鉴的事,可以吗?”

“好啊。”

―――――――――――――

从前,巴蜀荆楚一带多的是了无人烟的荒山野岭。有些神仙嫌天上无趣了,便好到这些地方游玩,他们也没有故意布下结界,偶有凡人看见了,直呼“蜃楼”“鬼市”。

神仙们不喜被凡人打扰,便放了些凶兽守在山头,来把凡人阻隔在外。

一时间,巴蜀荆楚人烟更少。

当时巴蜀一带是杜氏在镇守,荆楚则是沐氏在巡查。

两家联手将神仙们告上天庭,最后经天帝调停,将这些神仙贬去凡间,让他们好好体恤凡情,这便是巡察使一职的由来……

这谱梦鉴汇集了凡间百千年的凡情近乎生了灵智。

“慕乐,你在听吗?”

“嗯,你说什么巡察使?没听清,不想听,唔――睡啦。”

“哎。”恍惚间仿佛听到辰均的叹息。

―――――――――――――

真是奇怪,明明辗转反侧都无法入眠,听了辰均的话却接连睡了四个时辰。

我抬头,瞧见辰均盯着一对黑眼圈。

“你眼睛怎么了?”

辰均挥挥手,道:“无事。”

“我记得你昨天讲到巡察使――然后呢,呃,我睡着了。”

“没事,以后慢慢讲与你,”辰均无奈道,“你最近嗜睡、灵力不支,是吗?”

“你怎么知道?”

“我给你的果酒你一坛都没有喝,都藏在屋后……”

“太酸了,不喜欢,能不能换种味道的。”

“李子酿的,自然是酸。可你不得不喝,再这样下去,你那几百年的道行也得磨没了。”

“我宁愿是桃子酿的。”

“抱歉,先前西王母寿宴,蟠桃让她摘尽了。”

“我喝,我喝的,多喝,就不酸了。”一想到这酒是辰均千里迢迢去东海拿的,心都甜了,哪里还尝得出酸味。

“哇――酸,牙要掉了!”

“神仙掉什么牙。”辰均忍笑不已。

☆、缓诉缘由,弄巧成拙

“新庐居无俦,斜顾林鸟咻。日夕染素云,浅泉绕乔楸……”

“这是你刻在上面的?颇类隐士之言。”

我抬首,见辰均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竹门。干笑一声:“这是我飞升前写的,闲来无事时,觉得应景就刻上了。”现在却不太应景了,虽然树木、泉水与夕阳依旧组成一副凄清的图画。但已旧的竹屋里,我不再是形单影只。

我们二人在这幅图画中怎么着也得浓墨重彩地画上几笔。

“以前的事你记得几分?”

“柴米油盐琐碎事倒是印象深刻,人物就不大记得了。”当然,除开梦境不谈。

辰均的语气忽然慎重起来:“慕乐,杜湲定是跟你说了什么,让你产生疑窦。我想是时候将实情告知于你,可是又没想好怎样告诉你。”

能让辰均如此谨慎迟疑,此事必然重大,我实在想不通我这一芝麻小仙能与何等事情有干系。

“咳咳,不急,来日方长。”

辰均惊讶地看了我一眼:“你不急,我却心焦了。”

“……”我也很好奇,但也知好奇心害死猫啊。

“罢了,有人会让你知道的。”

“……”

自从辰均住了进来,我就被勒令不得靠近那颗梧桐树。

“为何?”

“其一,树有生虫。”

树生虫为常态,不生虫才为非常态……若要苛刻如此,鸟族不就得灭绝。听说饥荒之年,籽谷量少,鸟族只能啄木吞虫。听起来是有几分恶心。

“其二,天有阴雨。”

诶,这时候却有人记得施雨了。

“谁布的雨?”

“我。”

龙分两类,金龙控火,白龙则掌水。据说在很久以前,辰均曾统领四海龙族,自然是懂水系术法的,我居然忘了这茬。

“……能收回来吗?”

辰均笑着摆了摆头:“其三,室有远客。”

自带座椅床褥顺便反客为主的远客。

“好啦,我不上去还不行了吗。”

“你要习惯。在天庭也未见你如此,想必是到了凡间‘原形毕露’。”辰均笑得愈发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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