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谱梦鉴(4)

作者: 芝兰在宇 阅读记录

李班头红光满面地在前引路,乐呵呵地说:“这次是一位贵人要见我,我大胆带了慕先生来,想要把先生引荐给那位呢!先生可别怪我自作主张了哟。”

“怎会。”我心想李班头你这借我攀高枝儿的算盘算是打空啰,我可是随时随地要走的随性之人。

七拐八拐终于拐进一处装潢非常的酒楼,这次李班头是下了血本了,连点了几十道珍味,只待正主一来便可摆上案席。

约莫等了二盏茶的时间,那位贵客却还未来。

我迟疑道:“李班头,这,贵客可是约了酉时三刻?”

李班头也不太确定了,他摇摇头说:“应该没错吧,再等等,莫心急。”

我不以为然,心想,我怎会心急,倏忽几百年都过去了,多等一刻又何妨,老君和天帝手谈起来可是能一局千年,凡间不也有烂柯之说吗。

我细细怀念起在天庭的日子,突然听到李班头说“来了来了。”

我往楼梯处望去,来人与故人渐渐重叠在了一起。

☆、记忆与梦,孰真孰假

“你现在叫什么名字?”我在心里默问。

像是回应我一般,与来人平礼见过后,他道:“在下杜湲,巴蜀人士。这位是?”

“不才江城慕乐。”

“原来您就是大名鼎鼎的慕先生啊,久仰久仰,晚生唯恐见不到先生真容,故而邀了李班头――熟料李班头如此看得起杜某,竟邀得先生前来。”

我想你这声先生我可担不起,看你这模样,也应弱冠了,居然自谦晚生,说话也滴水不漏的,叫这牵线搭桥的李班头也脸上有光。

没想到沾了人间的烟火,清渠这冷淡的面庞也能展现出多重颜色。

正思索间,李班头已经招呼开来,把这如归楼的珍馐美味、窖藏醇酒一一介绍,如数家珍。杜湲适时回应几句,一时间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这时李班头道:“杜公子对慕先生的文才可是钦佩不已啊,前些日子又破费在东市搭上台子,我们李家班子演了数百场,场场爆满,杜公子的这番美意,李某无以为报,这杯酒,我敬杜公子。”

杜湲轻笑一声,说:“还是慕先生本子写得妙,我只是锦上添花。”

“那可不,当时我一见慕先生之文章,顿时惊为天人――”

“咳咳,二位谬赞了,”我脸皮薄经不住这两人吹捧再三,只好出言打断他们,“冒昧问一句,不知杜公子此番来洛阳是准备?”

“本来只是畅游一二,忽觉得这地界有趣的紧,打算多待一些时日。”

“那敢情好啊,就由我做东带二位好好游玩一番可好?”

“多谢,慕先生有何打算?”

“哦,多谢李班头的好意,只可惜我家甚远,还是早日返程的好。”虽说我对这一世的清渠有所好奇,但缘来缘去,皆成空无。无即是有,有即是无。

听了我的推辞,李班头似是恍然大悟,道:“这是挂念家人呢。”

这“家人”二字隐晦的很,是高堂父母,或是娇妻宠儿。

我跟着笑了笑,信则真,不必明说。就像李班头明显理解成了后者,露出一副“我懂”的模样,我也不会点破。

―――――――――――――

先前我没有在洛阳置办田宅,且不说驾云回邛西只是费些灵力,再者说,我也拿不出几千万钱。

然而我现在灵力越发不好使了,在洛阳又无住所,只能赁一人一驴一车连夜往回赶路。

驴车刚走出洛阳外郭,远远便听见后边有人在唤我。

“慕先生,稍等等――”

那人虽远,我却看得明白,正是清渠,或者说,杜湲。

马蹄踏起一阵烟尘衬托着来人马术的干净利落。

杜湲将马鞭丢给车夫,眼神示意了一下,那车夫便骑上宝马往洛阳城走了。

我看着这一番动作,有点发懵,“呃,这是何意?”

“我才知道慕先生归家如此不易。”

简直答非所问,“你把车夫弄走了,何人赶车呢?”

“先生觉得我如何?”

这人行事真是琢磨不透,若我是常人,可不就会怀疑他无事献殷勤?哎,然而本君落魄小仙一枚,无甚可图。

说不定,这人是真的欣赏慕先生呢。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凡间种种,皆为虚妄,飘雨云烟,过眼即忘……即忘。

默念几遍后,我审视面前赶车的杜湲,心想,清渠变成了杜湲,享一世安宁富贵。我慕乐却成了元君,逍遥行走六界。这是怎么一回事,还是,梦中所生,做不得真?

“半晌过去了,慕先生一言不发,是生杜某的气?”

“那倒没有,初觉惊讶,现在,仍只是惊讶,杜公子不为我解惑吗?”

“没有生气就好。”

这话听得有些别扭,倒像是在安慰女子……

我偏头看向郁郁青青的郊野,暗想这杜湲一副自来熟的样子,若不是性子差别太大,我几乎要怀疑他就是清渠了。

却听见杜湲说:“慕先生想要从我这解惑?是否舍近求远了呢?”

“你的意思是?”

“我乃巴蜀杜氏,杜湲,字清渠。”

“你说,你就是清渠?”

“怪不得,那人……你全忘了。”

梦境和记忆开始在我的脑海里交替呈现。

我想起我是一清观的慕乐,偶有小酌。我偏爱乐曲,好谱谐章,一朝飞升。

微醺间,我身下是一片祥云,呈七彩。颠步走过虹桥,那儿仙之人兮列如麻,无缝仙衣自招摇。其间还有些垂髫总角,玲珑可爱,像三色陶彩做出的小人活了一般。不觉间,仙童引我至帝殿云霄。囫囵说了一通话便把我打发走了,直到我看见司乐府的匾额,才清醒过来。

没了仙童的引路,我顿感寸步难行。司乐府并非是丝竹管弦成堆,相反,那些宛若天成的乐器个个被缩小嵌于两侧的玉壁中。

再往前走,不像是馆藏之处,到像是私宅。只是假山怪石、碧池红莲之类的景象太过完美,无可挑剔得像是画景,而非实物。

就在这时,我终于见着了一个人,应该说是一个仙人。

“你是新来的散仙?”仙人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像是比我还年轻,我知道仙人有驻颜之术,不过能悟得仙道的都早已看透红颜枯骨,对维持青颜兴致缺缺。这位倒是个例外了。

发觉自己一直盯着仙人看,我有些害臊,连忙自报家门:“慕乐,倾慕的慕,乐曲的乐,我字谐章,江城人士。忽到仙京,不甚惶恐。”

“不必惶恐,我名辰均,是司乐府的司乐,以后,你便是我司乐府的人了。”

司乐府是座不折不扣的闲府,除开千年一次的天帝天后寿诞、一千五百年一次论道雅会便无活可干了。恰巧在我飞升前这些盛会刚过完,轮空之际,我每日要做的就是和仙友们打开玉壁检查各路仙家所献乐器,校对数目并做笔录,再小心翼翼合上玉壁。

就这样过了一百年,我终于能感悟到灵力所在了。

有一天,辰均交给我一件宝器。

“上君,这个好像不是府里的乐器啊。”

“你说得对,这个并不是乐器,它叫谱梦鉴,与你有缘,我赠与你,拿去,须得好好修炼。”

“多谢上君。”

诶?这上面有篆字,似曾相识。

☆、有匪君子,娓娓道来

“我梦见的,是不是真的?”记忆中辰均的一言一行肯定做不得假。如果梦是真的,我明明死亡,一清观也已烧毁,我不可能在那里飞升。

是我逍遥惯了,竟然忘了平静太久的水面终有一日也会被打破,而杜湲就是这颗石子。

我看着杜湲,谨慎道:“本君跻身天界数百年,今日才知这诸多谜团。”

他满不在乎地笑了,“前事忘了也就忘了,你不就在我眼前吗。慕乐,我可能只能送你到这了,欲知详情,何不亲自去问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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