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借光(20)+番外

作者: 魏书十四 阅读记录

她发现,她遇到了人生第一个让她产生了“怕”这种情绪的人。

可是沈寄庭一个拿解剖刀的法医,杀伤力跟他们这些拿刀拿枪的刑警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但是由于沈寄庭本来就以其“唇枪舌剑”的本事长期处于刑侦队办公室食物链顶端,江尧又反射弧奇长,就没太在意,只觉得“沈法医的魔爪越来越长了”。连吃饭都要管了。

不过,白吃这种事,谁不愿意呢,她又不挑食。

江尧一大早先去医院见了昨天救下来的女孩儿,做了简单的询问。

这姑娘叫陈丽晓,临岐医专大二的学生,据她的陈述,确实跟江尧猜测的情况差不多,对一个还在念书的学生来说,负债将近六位数,钱都用在了微整和奢侈品上。

但是令江尧觉得不可思议的事,她这高利贷,不是从一些网贷平台上借来的,只是一个私人交易,签了一个可以说几乎没有法律上强效力的欠条。

陈丽晓哭着说:“她本来说的很好的,说我可以三五年还清就行,我想,我可以工作了慢慢还的,可是前几天突然就要我还钱,我收到了法院的传票,姐姐,我怕……她找到学校,我被通报批评,处分,可能毕不了业,同学也都知道我欠了这么多钱……”

江尧安慰了几句,教育了几句,问借给她钱的人,陈丽晓拿出手机把借贷欠条的照片给她看。

袁玲宣。

江尧看到这个名字,像是身上每一个毛孔都被灌了冷气,一丝一缕的缠进肺腑和心脏。

她蹲在路边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医院走出来的。十年前的女孩儿,和血淋淋的尸体,在她脑海前,像烟花爆竹一样,带着刺眼的光和刺耳的声,刺激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有出租车停下来问她:“姑娘,用不用送你去医院啊。”

她抬起头,“师傅,我去万寿陵园。”

碑前有新鲜的花束,她伸手擦过墓碑,干净的没有灰尘,江尧蹲在碑前痛哭。碑上的女孩儿笑脸明艳,生卒年月的跨越,短短十几年。

文瑾瑜。

手机不知道响了多久,才被她接起来。

那边的声音透着股轻淡淡的无所畏惧,甚是还有点笑意:“尧尧,你在瑾瑜那儿吧。我猜着,你只要从陈丽晓那儿见到我的名字,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还会先去看瑾瑜,而不是先叫警察来通缉我,好孩子……”

江尧捏着手机,把手骨节都捏的发白,“你疯了。”

电话里,袁玲宣笑了起来:“你呢?这十年,你没疯?”

这句话,让江尧几乎头痛欲裂。

“一个诱jian犯的女儿,自己的父亲杀了自己的闺蜜,你以为当了刑警,就能掩下你父亲当年犯的错?你看着瑾瑜的墓碑,你看着她的脸。”袁玲宣的声音渐渐失控。

无人的公墓里,阳光似乎经过地面和墓碑全部反射进她的眼睛,燥烈而窒息,她觉得嗓子都被阳光烤炽的脱水,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刀片划过声带:“不是,不是,我没忘她,没有忘,从来没有……”

文瑾瑜是自杀,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她是被江尧的父亲江哲诱jian,文瑾瑜的日记里,是她爱上自己老师的痛苦,没有一句是指责江哲诱jian。

如果江哲不承认自己对学生的爱慕存着引诱的目的,文瑾瑜就只能是“自杀”,不是“诱jian”。

人心缺少了最根本的良知和道德,参杂着最复杂的爱恨情感,进行心理操控,所犯下的罪行,没有证据。

袁玲宣挂了电话,给江尧发起视频直播,手机卡在仪表台和挡风玻璃间,晃动的厉害,江尧在镜头里看到了江哲,从临岐市第一高级中学大门出来。

江尧知道,在晃动的几乎看不清东西的镜头下,她的父亲,为他十年前所做的事,不论是有心还是无意的事,付出了代价。

江尧最后从镜头里看到了她父亲血肉模糊,一如十年前从楼上跃下来的文瑾瑜。

岳拾钦的电话拨进来,“尧尧,市第一高级中学门口,恶性车祸事件……”

江尧沉声应着:“我知道。是当场死亡么?”

“是。肇事司机逃逸,正在往城中心去,已经调动警力围追阻截。”

江尧出了公墓:“岳队,派人去星月塔吧,凶手会在顶楼出现的。我现在就去。来不及跟你细说了。”

岳拾钦沉默了几秒,决定相信江尧的判断。

星月塔,临岐市最高最耀眼的建筑,整栋楼群,多面巨幅荧光幕。

江尧到的时候,已经封楼了,一百五十米的楼高,楼下布防几乎起不了太大作用。

高砚非和沈寄庭拦着她,“你不要去了,岳队和特警搞得定。”

江尧荡开沈寄庭的手:“沈哥,今天车祸现场死的人,是我爸爸,现在楼顶上的人,是我十年前死去的闺蜜的母亲。我必须去。”

沈寄庭愣了几秒,还是反手拉住她:“我跟你去。”

江尧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

消防电梯里的数字一层一层的跳着,江尧和沈寄庭在轿厢里,没有一句话可说。江尧的瞳孔,是沈寄庭熟悉的,她在出任务时特有的冰冷而漆黑。

让沈寄庭想用掌心贴上去,暖一暖。

江尧到的时候,岳拾钦看到袁玲宣笑了。

“你来了,我一直在等你。”

江尧没有说话。在经历过毁灭,放弃生和希望,行走于黑暗,生出嗜血的刺,也无法解脱无法被救赎的灵魂面前,任何安慰,解释,都没有意义。

“李菁,舒静君,陈丽晓的自杀引诱者,都是我。”

第15章 第十五章

巨幅的荧光牌俯瞰着城市,不那么炫目的背光面将楼顶的黑暗撕扯出跟一城灯海大相径庭的一派颓废,像半夜散了场后,卸了一半妆,疲惫不堪的脸。

袁玲宣站在斑驳的光影里,看着江尧,盈盈款款的笑在脸上弥散着。

有时候,痛哭,呐喊,释放,反而才能放下,解脱,袁玲宣太清楚,怎么刀刀致命不见血的留给江尧一辈子都放不下的心结。

她笑,笑得轻飘飘的。像幽灵一样从江尧的瞳孔刻印进她心里。

江尧的眼神冷的几乎荡出雾气。早在十年前,袁玲宣抱着文瑾瑜的骨灰盒在她家门口哭闹的时候,她已经开始窥探到人心的丑恶龌龊。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袁玲宣:“我知道你不想活了,我也没打算救你。希望你背着这几个姑娘的命债,能问心无愧的面对瑾瑜的在天之灵。”

袁玲宣坚固而畸形的面具,开始被江尧撕开裂缝,眼角倏然一动:“我当然问心无愧,我为什么有愧。该有愧的是你那死有余辜的父亲,他利用诱惑万千的世界,虚伪的嘴脸,龌龊的假意,蛊惑她十几岁,还那么懵懂的生命。”她颤抖的抬起胳膊看了眼腕表,笑得甚至有些诡异,“时间到了。”

江尧冷冷地盯着袁玲宣,一字一字的咬牙道:“你,也杀了李菁和舒静君。”

袁玲宣近乎疯狂的笑出声来:“我不这么做,谁会知道,十年前瑾瑜死的那么悄无声息,我要所有人都知道,她不是自杀,她是被自杀!”

在残酷的真实面前,有的人持刀辟路,拆骨作烛,有的人化心为毒,堕入黑暗最漆黑的深处。

袁玲宣用了十年,用文瑾瑜的悲剧把自己熬成一腔毒液。

江尧手中刃光一闪,脚下一动,沈寄庭拉住她抱在怀里:“尧尧,你清醒一点,不要做傻事。”

沈寄庭按住她的手,试图把匕首夺出来,但江尧握的太紧。他只好死死的把人箍在怀里。

岳拾钦的来电显示是韩约,他接起来,韩约让他看网络直播视频。岳拾钦打开手机。铺天盖地,星月塔所有的荧光幕,都在滚动文瑾瑜的名字和照片。没有任何文字说明。

死去了十年的姑娘,以一种更惨烈的方式,得到关注和迟来的安抚。

上一篇:就不包邮 下一篇:男孩子的裙底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