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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降傻夫(102)

“想想淮州水患,多少人流离失所。别说吃饭,大水决堤,淹死者不计其数。如今你们尚有饭吃,有帐篷住。更何况,运粮队很快就到陈县,你们这时与衙门作对,是不想活命了?”

百姓闻言,顿时鸦雀无声。

那汉子急了:“别听他胡说,拐子沟那地方,本就难行,如今这么大雪,那运粮队已经堵在拐子沟好几日了,指不定什么时候才来,你们若不想饿死,就跟我去冲城门!”

温言看了眼秦厉,果然见他眸色深沉。拐子沟地形特殊,本该早早让人防范。却不想,那些人手脚更快,拐子沟那处被挖的惨不忍睹,车马根本过不来。

他二人也是弃了马,绕过拐子沟翻了山过来的。那山势险峻,翻山本就不易,更别说还要运送物资了。只得将拐子沟填平,如此一来,恐怕要耽搁不少时日,但灾情等不了了。

陈县县令急急赶到城墙,他伸头一瞅,可了不得,他家主上被灾民围住了!

沈连义急得团团转。但又不能在此时去开城门,一旦开了,单凭衙门里的衙役,根本挡不住这些灾民。好不容易将城中安顿好了,可经不起乱了。

第79章

这汉子煽动百姓,又知道拐子沟的情况,必是细作。但百姓可不管细作不细作,谁能让他们吃上饭,他们便听谁的。

陈县位置特殊,两面环山,从随州府来,必须经过拐子沟。那地方是个狭长山谷,单靠运粮队从南往北修整,要耽搁不少时日。可若组了队,从陈县这边同时动工,便可节省一半时间。

他和秦厉来此,首要目的便是集结人马修路。但就目前情况来看,须得先将灾民安抚,否则冒然打开城门,再有人从中挑唆,陈县必乱。城外的灾民队伍已经有不少人染了咳疾,更不能让他们直接入城了。

“怀远,灵山的人还有多久能到?”

“快马加鞭,算算时间,最快也要明日一早抵达。”

陈县驻军五百,除了守城门的,其余全都安排在城北义庄,看守病患。以免病患私自逃走,扩大疫情。故而,秦厉调了正在附近历练的灵山兵马,必要时,可武力镇压。

“怀远,城中温记粮店还有存粮,你叫沈连义取来,先将灾民安抚一下。若那些人敢滋事,就揍他丫的!”

温言一路裹挟风雪而来,白皙的脸庞冻的通红,配上那一脸软软的凶相,倒像是一条小狼狗。

秦厉噗嗤笑了。

他抬头看向城墙,沈连义那把瘦弱的老骨头就像一颗浮萍,随风摇摆,好似随时都能飘下来。

“叫温记粮店的伙计来!”秦厉声音浑厚,在寒风中打了个旋儿,飘进了沈连义耳朵里。

“还不快去呀!”沈连义踹了衙役一脚。

温记粮店是主子的铺面,除却拿出售卖的,还有些许存粮。只不过,没有上头命令,他是不敢轻易动那些存粮的。

灾情初始时,那批存粮已经动用不少,如今也不剩什么了,那点儿粮食,顶多能坚持五六日。若那时再没有粮食和药材到,怕是不好收场了。

温记粮店的小伙计手插袖管,哆嗦着上了城墙,见到外面乌泱泱的灾民将他家小东家给围住了,吓的险些从城墙上栽下去。

“东家!”

温言朝他挥挥手,用仅有他们粮店自己人才懂的手势比了比,那伙计连连点头,见没了其他指示,便匆匆离去了。

灾民们面面相觑,不知他们在搞什么。

不多时,那伙计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两个伙计,手里拎着个袋子。

秦厉纵身跃上城墙,厉声喝道:“想有饭吃的,靠左边站好。想跟着造反的,那就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为首那汉子眸光闪烁,与秦厉对视几息功夫,嘲讽的笑了笑,没有争辩,乖觉的去左边排队了。

“老大,就这么算了?”

“放心,城中不会有多少粮食的,他们就是在硬撑。等撑不下去的时候,灾民会比现在更绝望。到时不用咱们多说,灾民们都会争抢着往城里冲的。”

沈连义早就在城外安置了帐篷,大锅等一应物什。这下有了米,温言找了几个憨厚老实的,将米煮了,香喷喷的米粥冒着热气,在冰天雪地里,就像是救命的丹药。

碍着秦厉的威严,没人敢闹事。人们守在大锅旁,眼巴巴看着,口水流了一地。

“大家不要争抢,都有份。”

一碗热粥下肚,灾民们有了力气,有几人开始跟温言攀上话。这小夫郎生的俊美,性子又好,说话脆生生的,笑起来温温软软的,让人很容易生出亲近之感来。

“怀远,我有个主意。”

秦厉盛了两碗热粥。本来包裹里有馕饼,但温言恐遭人眼馋嫉妒,便决定不吃。秦厉没法,只得捞了些干米粥给他,免得饿着他。

见他看着灾民怔怔出神,秦厉笑道:“跟我想到一处去了。”

他二人打的便是叫灾民去修路的主意。

虽说可以从拐子沟附近调集人手,但大批灾民滞留城门,也是白占地方。倒不如让他们活动活动去做事儿,省得日日惦记这城门。

“呵,这才不过吃了一顿热乎饭,便叫咱们去出苦力,哪有这等好事!”那汉子依旧不依不饶。

“凡参与修路者,每日两餐,另有每人每日十五个铜板。”秦厉道。

“别听他的,咱们近千人,他们哪来那么多粮食给咱们。要知道,受灾的可不只咱们一个陈县。”

灾民们又犹豫了。

若不是这汉子几人在灾民们心中有几分影响力,秦厉早就将此人一掌劈死了。

“各州府府库自有存粮,我温家粮店也遍布北部六州。这几年北部年景好,收成也不错。只是这大雪封路,一时难以调集粮食。眼下雪已开化,要不了多久时日,灾情便可过去。如何决断,你们自己好好想想。”

温言温声细语,他看上去似是笑着,可若仔细瞧着,那笑容里还带着一丝戾气。尤其是他身后那黑衣男子,通身气势逼人。

在他面前,他们丝毫不觉得自己人多势众。总有一种感觉,如果他们不答应,他下一刻就会掐着他们的脖子,然后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将脖子扭断。

但凡有口吃的,谁愿意去做乱民,谁愿意去造反。真被扣上了反贼的帽子,官府也容不下他们,到头来,也是死路一条。

温言瞧着灾民们有所松动,也不再继续‘威逼利诱’,而是跟着秦厉一起搭帐篷,然后自顾去休息了。

天还未大亮,便听大地一阵轰鸣。百姓以为是地龙翻身,慌忙起身准备逃难。

前头卷起了风雪,影影绰绰的能看到一队人马,能听见整齐的铿锵有力的步伐。

待到走的近了,灾民们才看清,这是一队青年人,裹着风霜,甚为狼狈,但依旧精气神儿十足。

为首那人是个面容稚嫩的少年郎。只见他一路狂奔,直到那俊美公子帐前方才收势。

时隔五年,温玉已不复从前的文弱,此时的他一身黑色习武常服,在帐外站的笔直。身后的一队青年人,皆着黑衣,肃然挺立。

温言打着哈欠从帐篷里出来,忽觉眼前一花,一个黑色炮弹便冲了过来,险些把他怼回到帐篷里去。

“二叔!我想死你了!”

温玉走时,还不及温言肩膀。此时,却比温言还高出一寸来。

“二叔,你怎么还这么瘦。”

温玉生怕给他二叔扑坏了,赶紧站直了身子,嘿嘿傻笑。

早前温玉是个书呆子,整日之乎者也,克己复礼的。如今在军营混了五年,倒也学得那些糙老爷们儿一身痞气。

“温玉!怎么是你!”温言再见温玉,自是又惊又喜。

可想到他们这些兵也是翻山越岭来的,又不免有几分心疼。

“可吃了?”

“在山中吃了些红薯,还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