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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宫魁伶(8)

作者: 木云木夕 阅读记录

公孙辰鱼只得答道:“你赶紧走罢,回去晚了,仔细被姨母罚跪。”

沈延清冲辰鱼温暖一笑,随即骑马走了。

沈青石也纵马狂奔,两人一起往西边的永兴坊骑去。

白若兰见女儿和沈家两兄弟热热闹闹地出去了,便想起了十八年前的往事。

想当年,白若兰和常悦影、鲁倩、王夕月是长安城有名的艺伎。

在京城巨富邱阳雎的筹办下,在长安城内举行了一次大规模的魁伶比赛。

经过几轮比赛,最终以常悦影险胜,白若兰惜败。但正是这小小的差距,令两人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常悦影作为魁伶,选择了当时颇有声望的沈一融作为夫婿,做了主母;而白若兰却只能跟了一个从六品官员,做了人家的侍妾。

也许,对白若兰来说,未能夺得魁伶让她最遗憾的是,自己的爱人,最后娶了自己的姊妹。又或者说,自己的好姊妹,抢走了自己的爱人。

在正式发布皇榜之前,天子招收梨园弟子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传遍长安城的坊市。

家里有女儿的人家都开始积极筹谋,为选拔做准备。

白若兰为了让自己尽快好起来,为女儿的选拔赛出一份力,积极喝药,注意保养,适当下床走动。她脸上的气色恢复了一些,不再苍白,暮气也渐渐消散,她的身体正在渐渐好转。这叫公孙辰鱼和乔鹿都很开心。

白若兰的腿伤还得慢慢养着,好在她年轻,骨头长得快,不久便拆了夹板,只是左腿仍不可用力。

在这期间,公孙辰鱼每日制定严格的才艺训练计划,苦练基本功。弹琴,唱歌,跳舞,作诗填词,练书法,画画,以及下围棋,都在每日的训练范围内。几乎是片刻不得闲,从早练到晚。

白若兰则在一旁指点公孙辰鱼。公孙辰鱼虽然年幼,然天资聪颖,各方面技艺水准均已在白若兰之上。

白若兰意识到,若要帮助女儿在此次夺魁大赛中胜出,须得剑走偏锋,请一位名师才行。但请师父学艺,需要一大笔拜师的贽见礼,须得筹谋一番才行。

白若兰对师父的人选,心里早有主意。

筹钱才是当务之急。她在心里盘算了一番,自己把首饰拿出去卖掉,也顶多只能凑到十两银子。

公孙辰鱼和乔鹿把自己的私房钱全都拿了出来,一共凑了十两银子。

突然,公孙辰鱼道:“上回撞到阿娘的那人留了五百两银票,抓药用了十两银子,还有四百九十两。”

白若兰笑道:“这便有了五百一十两了。再凑个四百九十两,一共凑一千两银子,也该够了。”

公孙辰鱼发愁道:“四百九十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咱们可去哪里寻去呢?”

白若兰想到了借钱,求人帮忙。以前的朋友,关系最好的也就是常悦影、鲁倩和王夕月了。

她们四个人,日子最富裕的,唯有常悦影一人,其他人包括白若兰自己在内,都是勉强度日。

在微凉的早晨,安兴坊的街道并不寂静。

这一带住的都是长安的中高级官员,都要赶在五更去上朝。五品以上的高级官员,可以带一两个仆人掌灯,五品以下的中低级官员不能带随从。玄宗一朝,骑马之风盛行,官员们也都以骑马出行作为标配。

故而此时的街道,到处可闻哒哒的马蹄声,官员之间相互问好的声音,以及马和马之间互相打招呼和传递消息发出的叫喊声。

此时的白若兰也早已起床。她在写一封借债的信,措辞用语都斟酌再三。

最后,写到天大亮了,才把信写好。

她把信封好后,叫乔鹿送去沈一融的府邸。

收信人写的是沈一融、常悦影夫妇同启。

错愕的常悦影和沈一融一起读了这封言辞恳切的信,信的内容大致如下:

常姐姐、姐夫:

见字如面。若兰上次回去,不幸坠马,跌断了左腿,故不能亲自到场面谈,望见谅。腿伤恢复良好,勿念。

今修书一封,有个不情之请。若兰打算送女儿去邱阳雎的嫡子那儿学艺,为入梨园夺魁伶蓄力。今凑够了五百又十两银子,还差四百九十两纹银。故觍颜打问:姐姐、姐夫可有闲钱借给若兰?

如能搭救,大恩大德,若兰母女没齿难忘。又,辰鱼夺得魁伶后,当今圣上天恩,所赏赐之物应足以抵偿。

歉歉。

最后是落款。

读完这封信,沈一融感慨万千,拍着大腿道:“这钱,我借。”

常悦影本来也觉得唏嘘不已,可见夫君如此向着那位,便道:“这钱不能借。”

第7章

早些时候,常悦影从长子沈延清那儿听说,当今圣上已经在皇宫内部选拔梨园弟子的消息。

当时,她丝毫没有要自己的女儿沈静姝去参赛的意思。

可这会儿,常悦影仍和沈一融为了是否借钱给白若兰一事,闹得是不可开交,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谁也不理谁。

夫妻两个当晚就分床睡了。

于是,为了赢得这场战役,常悦影决定让女儿也去参加竞选。

常悦影和女儿密谈了一个晚上。

常悦影鼓动女儿去参赛,道:“姝儿,你要是肯去,我想,全长安城的少女都要被你比下去。”

沈静姝难得被阿娘如此夸赞,不觉心里美滋滋,便动了去参赛的念头。但还是不愿吃这个苦,因此迟迟没有表态。

常悦影又进一步劝说女儿去邱府学艺,增加胜算。

常悦影有意或无意地提到:“邱长卿如今和他父亲当年一样,是长安城的少女最想嫁的如意郎君。他不仅样貌出众,人品贵重,难得的是,艺术造诣极高,诗书乐器无所不通,尤其善长弹奏琵琶。又精通音律,能歌善舞,是个天才一般的人物。作为长安巨富的嫡长子,将要继承庞大的家业,哪家的女儿要是嫁给他,那是前世跪烂了多少蒲团才求到了这样好的因缘啊。”

她不断地暗示女儿,拜师学艺可以与那邱府的嫡子邱长卿朝夕相对,近水楼台先得月,没准就成了全长安城最令人羡慕的少女,嫁了邱长卿做主母了。

春心萌动的少女,反复听着阿娘给她描绘的前景,又岂能无动于衷?

于是沈静姝满口答应道:“阿娘,儿去。”

次日,沈静姝来到前殿大厅,见父母仍争执不休,过来劝和。

事情早已从“借不借钱给白若兰”,演变成了“要不要花一千两黄金送沈静姝去邱府学艺”。

沈静姝听了一圈,发现竟和自己有关,她道:“阿耶,阿娘,你们是为这事儿争执啊,何不问问儿自己的意见呢?”

常悦影早已知道昨日劝服之功,假意怒斥道:“哪里轮得到你来说话?”

沈一融道:“娘子,你且莫急,不妨听听静姝怎么说。”

沈静姝道:“儿想去。不过,不是为了争夺魁伶,而是为了接近邱长卿。长安城人人都在谈论他,儿倒要亲自瞧瞧他是个怎样的人物。”

沈一融忙道:“不行。你不能这么瞎胡闹。你娘准备花一千两黄金让你去拜师学艺,结果你心思根本不在学艺上。这简直是胡闹。钱还是借给你白姨母的女儿,更为妥当。”因又打发下人去叫两个儿子过来。

常悦影忙笑着道:“夫君,你想想看,要是静姝能嫁到邱家去做主母,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沈一融心中苦涩,笑道:“虽说这因缘之事,一半天定,一半人为。但那邱长卿的妻子,怕必是高门大户或皇亲国戚的千金,他父亲邱阳雎那么会做买卖,又岂会放过这样一个大好的攀附权贵的机会呢?”

常悦影道:“郎君,你的担忧不无道理!只是,万一女儿要是成了邱府的少主母,你还怕这点钱赚不回来嘛?到时怕是十倍百倍的回报,够你受用不尽呢。”

沈一融摇头叹气道:“娘子,你愁煞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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