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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嫁(5)+番外

「那又如何?」道者连眉梢都不曾有一丝颤动,语气平稳,话语无情,「妖即是妖,何来差别?」

「啪——」用力收起扇子,秦兰溪霍然起身,「赫连,我们走!」

傅长亭不解地仰头看他,不明白这平素笑脸迎人的王爷好端端地,怎么就闹起脾气来?赫连锋是老实人。老实人摇了摇头,看着一脸无辜的道者,终是于心不忍,在他肩头用力拍了拍,紧随秦兰溪身後,向茶馆外走去。

来到曲江城中已有数天,虽然人们的口中不时流传着种种离奇怪事,可城内城外风平浪静。既未再听说谁家又有孩子丢失,也未到任何形迹可疑之人。

甚至,除了那只自称「韩觇」的鬼魅,和那夜西城门下的古怪迎亲伫列,城中竟连一只精怪都不曾看见。只有那一丝诡异气息还在街边巷陌恣意游走着。除了妖气与鬼气,傅长亭在其中还闻到了一缕淡淡的死气,虽不浓烈,却饱含愁怨。

战乱之年,客栈中生意冷清,老掌柜夫妇不敢大意,只许孙儿豆子在内院玩耍。小小的孩子很懂事,不哭不闹,常常抱着膝盖坐在台阶下发呆。

秦兰溪看他可怜,把他抱进房里。小孩子拘谨,坐在他的膝头,一动不敢动。认起字来倒是聪颖,一会儿功夫就能流利地背出秦兰溪教他的简单诗文。

秦兰溪笑着跟老掌柜夸他:「这孩子天资很好,将来能应试做官。」

老掌柜笑得合不拢嘴,伸手摸摸孙儿剃得光光的脑袋:「藉您吉言。小孩子家家,哪儿有那么好?昨天还偷吃他奶奶做的白米糕。」

「我没有!」一直安静的孩子出人意料地大声反驳。

「怎么没有?都好几回了。就这么些人,除了你这小馋猫还能有谁?」老掌柜脸上挂不住,敲一下他的额头,责怪道,「告诉你多少次了?这是给客人吃的东西。你若想吃,回头让奶奶再给你做。这孩子,就是不听话。」

「我没有!没有就是没有!」孩子急了,小脸涨得通红。

老掌柜尴尬,拉起他的手,强行把他往外拖:「走吧,让你奶奶说你去。这孩子……」

「本王小时候如是如此哭闹,是要去祠堂罚跪的。」看着祖孙俩的背影,秦兰溪有感而发。

老王爷在战场上是出了名的铁血无情。曾有传闻,当年他带兵剿匪,曾屠尽了整整一个村,连白发苍苍的暮年老者与呱呱啼哭的襁褓稚儿都不放过。只因村中有人窝藏了匪首。对外如是,对待自己的嫡子,他也不改严苛。

「虎毒尚不食子。他对我却从不留任何情面。当年恨他恨得咬牙切齿,如今想想,却有几分怀念。」三年前,老王爷战死沙场,秦兰溪袭了爵位。一世人有半世是在烽火狼烟里虚度,临终前最後一眼却仍是一片血红,看不见半分太平盛世的痕迹。

「你总说羡慕我有父亲,呵呵,其实谁又知晓谁的苦?」瞟了一眼沉默的赫连锋,秦兰溪低头自嘲,「不过,他跟你说过同样的话。本王太软弱,以本王的性子是干不了大事的。」

赫连锋慌忙抱拳,躬身道:「属下不敢。」

秦兰溪摆了摆手,转头问傅长亭:「道长呢?对俗家父母可还有印象?」

「师尊说,贫道为济世伏魔而来。」

许久之後,也有人问他相同的问题。冷面的道者一五一十这般坦言。那人止不住歎息连连,别开脸,没好气抱怨:「你这木道士!石头里蹦出来的吗?叫人半句贴心话都说不上来。」

当然,那是许久、许久、许久之後的事了。

豆子没有朋友,总是孤单一人。秦兰溪忍不住上前问他:「豆子,你不寂寞吗?」

小小年纪的孩子或许连寂寞是什么都不懂,却认认真真地摇头:「阿莫和我玩。」

「那是谁家孩子?我怎么没见过?」

豆子再度摇头:「阿莫就是阿莫。」

地上散落着长短不一的细竹片,竹片底下压着一张画着图画的薄纸。纸上线条潦草,看起来是画着一条鱼。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孩童笔迹。秦兰溪俯身去拾:「做风筝吗?哥哥帮你吧,做个又大又漂亮的鹰。」

手方伸到一半,孩子突然站起身,绷着脸直挺挺挡在面前:「和阿莫一起,说好的。」

他的表情严肃郑重,不容有半点疑义。秦兰溪没来由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收回手,垂下嘴角,冲着赫连锋与傅长亭无奈一笑。

赫连锋哑然失笑。傅长亭目光如刀,一眼在竹片间发现一样翠绿色的事物,是一个玉坠子,做成了荷叶的模样,叶上开着一支荷花,半开半闭,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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