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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江湖·江中梅雪(60)

作者: 沉衍 阅读记录

他站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林琰堂弟林宁。

“公子。”林念拱手。

林宁笑道:“不请我进屋?”

林念让开身子:“寒舍简陋,公子不嫌弃,就请进吧。”

“谦言。阁主辅佐的房舍哪会简陋。”

等到林宁落座,林念也在案后坐下:“不知道公子来访属下所为何事?”

林宁喝了口茶,笑道:“你觉得是什么事?”

林念不假思索的摇摇头。他懒得猜,他知道林宁既然问,便是要说。

“你知道的。”林宁笑着掂掂袍子:“我欲做件大事,其实此事最不应该与你说,所以我现在是在与你商量。”

“何事?”

“择优为主。这是定则。如若我阁主兄长不优,就需淘汰。”

“公子何意?”林念直起身子,皱起眉头。

“众心所向为主。”林宁也直起身子。他看得出来,林念虽然嘴上这么问,八成心里已经有谱了。

第66章 (六十六)纱丝飘举霜花满夜

“你不怕隔墙有耳吗?”林念愠色充眸。

“隔墙之耳,也是偏向我的耳。林氏如今唯我男丁,舍我其谁。”林宁边说边与自己舀上新茶。语气平淡,神色自若。

炉子里的火红彤彤的,映着林念皓白的脸。

“您这是僭越。”林念平静下来,对林宁说。

“我都说到这了,林念还没有拔剑,林念竟然还质问我,说我是僭越。”林宁不由一笑。

“僭越是没有好下场的,终究要背骂名。”

“背骂名的,是僭越的恶主。”林宁探探身子。

“论才德,你都在我之上,可你偏偏不敢做,那就我来。如若我来你也不肯,那你就要把风雨阁往悬崖下推。”林宁放下茶杯,站起身,边往外走,边说:“既然要为仆,也应当明白自己的主子是谁。是林琰,还是阁主。”

林宁伸手开门,此刻已经语罢好一阵子了。

“林念的主人,当然是阁主。”

我不敢做的事,总要有个放心的人完成。

规矩,与上一次在竹子塘一样,谁拿着光天书,谁就有机会在最后一轮中与最终主次二人争夺盟主之位。

“由于上任盟主竹子浦玉坠崖而亡,而其又无家室子嗣,于是就在我梨麟坊……”月玦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远处一粗汉子一声吼打断:“谁说我徒弟死了的?!”四下定睛一看,竟是钓月僧那个老仙人。

月玦敛敛笑意,不多说话。看向高荀,等待开场。

这次的对决,并没有柔山与半惹囚先开头阵。起码一刻钟了,也没见有人敢挑战。

无可奈何之下,白钏首先上了阵。亮了亮寒铁剑,见四处之人更是不愿出战,便笑道:“不如,直接叫我与玲门比试吧!”

说罢,霜满夜轻然起脚,如踏莲花一样落在台上,斗笠上的头纱轻轻浮动,驻足而静。

白钏一皱眉,不耐的拱拱手:“前辈承让。”

霜满夜没有说话,而是伸手掏出腰上的长笛,准备应战。

白钏一横剑身,举起就作势砍去。霜满夜身姿灵软,躲去是小事情。不过说起躲,反而是白钏在行。霜满夜横笛一挡,划个弧推开寒铁剑,一俯身就往白钏身上扑。白钏一个侧身躲过,而霜满夜却横着劈来。

两人在练武场之上拉开局势。谁输谁赢几十回合后也不见分晓。霜满夜是个明白人,很快就发现白钏善躲。只是看明白也没用,她的长笛主攻内力,而不上表,不见血不见肉的,哪像寒铁剑,削铁如泥一般利索,一掠就能斩断一切过者。

就在白钏再次躲过霜满夜一招后,突然反身进攻,一剑刺进了霜满夜面纱之中。霜满夜一慌,就往旁边扯去,面纱一下就裂开了。自然霜满夜不能吃这亏,趁机运气一推,白钏就被击倒在地。

这是这么多年之后,霜满夜的面目再次出现在江湖之上的一次。妙春堂其他几侠自然知道情况不妙,而其他人却只在乎霜满夜究竟是什么人。

白钏捂着胸口抬头站起身,看到霜满夜以后突然一惊,喊道:“前辈,竟然是白青师叔!”

霜满夜原来正是彼阎洞的弟子。后来隐藏身份渡江湖时,遭到追杀。看破人生,就入了佛门。谁知红尘滚滚,佳人难逃情网,最终还是还了俗。却因为自己是彼阎洞这般门派之子而不得不与儿郎江湖不见。

追杀她的,便是同门师姐,白莞。

她知道了白莞密谋抄杀夏葛两家的秘密,又了解白莞所有内幕。白莞这便起了杀心。后来白姜冒充林苍,又被霜满夜知道,再次被白姜追杀。

后来霜满夜劝白姜重归正道,偷毁白姜寻找德景棍的消息彻底惹怒了白姜,白姜百里断崖一战前下了一条命令,此后如若门下弟子见到白青不杀者,自刎的命令。

此时的白青,带上了面纱,入了妙春堂。从此不提过往,只问苍生。

所以霜满夜曾对自己的七个结拜兄弟道,待她面纱风破之时,她便死无葬身之地。

霜满夜那双久不入光的眸子突然亮起来。是被怒火点燃的光。她看着白钏踉跄着站起来,再次举起剑朝她走来。她十余年未用真面目露人的怕,她十余年躲藏的恨,她十余年隐忍的苦……她为何要死在这,她的命为何把捏在别人手里?

怒火,愤恨,羞恼。一切骇人之怒化作滚热的泪,化作丹田身躯流转真气,全部酝酿于股掌之间。这一掌蕴藏着几十年修的气力,蕴含着老一辈隐忍憋屈如猛兽一样的怒吼。

寒铁剑承受的住,白钏,定然承受不住。

她看到了霜满夜。横竖都是死。

鲜血从白钏口中喷涌而出,白匙一下从座位上腾站起来,大步来到白钏身边,扶住她。

然而将死之人,如扯芯之钳,你拉的不过是根线,不是燃烛的光阴。

“我……今后帮不了你了……”白钏看着白匙,此后,她的责任已尽,千万无奈不舍,也只能入土,也只能遗憾着,不舍着,无奈着。这是死亡的力量,这是不求生的力量。

离开白匙或许是个解脱,离开寒铁剑,或许是个解脱。

可她又多想陪伴在白匙身边,多想看到寒铁剑在自己手里握着。那是破霜剑一代韶华,彼阎洞一世光彩。

剑上的霜花如同当年瞎子白日的灯笼,闪着晶莹的光芒,透过铁而凉透了心。

霜满夜看着白匙的背影,冷笑一声:“小掌门,可要来杀老娘?”

白匙放下白钏的尸体,叫弟子来抬了回去,扭头看向霜满夜:“今日,我定将杀了你,给钏姐报仇,给彼阎洞洗去蒙的羞!”她一甩手,两只绕指花就顺着气线游走而来。霜满夜抬手用长笛挡过,玉笛与铁相碰,发出“叮铃叮铃”之声。四处火花,而玉笛无痕。

白匙怒火中烧,抛掷运用的绕指花也是招招得力,气力十足,说不上一定占上风,但攻势华丽勇猛,实在漂亮。

“兄长……”归雀担忧的看着霜满夜与白匙,问归雁:“你觉得谁胜算大?”

“要我说……霜满夜虽然是前辈,但妙春堂中数一数二应当是钓月僧与柳莫笑前辈,霜满夜前辈内力不错,却盈满全身,不如白匙可迅速发挥,前辈并不占优势。”

归雀听了这,心里更是惴惴不安了。

白匙由于愤怒情绪的左右,内力此刻十分猛狠,丢出去的招式躲闪都十分敏捷并带有强硬的杀伤力。

白钏算是白匙唯一的亲人了,至此唯一的亲人。

且不说二人一同长大,就是如今,白钏为白匙下属后尽心尽力忠心不二,坚韧护主的心度,就会叫人不舍。白钏永远比白匙先一步,为的就是为白匙挡住前面的风雨。如今她已经尽去了,又是死在对面那人手里,她怎么会不报仇?

“既然要辅佐你,就要永远比你多上前一步 ”

白匙奇怪:“为何,不应该比我少一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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