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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鬼(12)+番外

「你舍得吗?」桑陌撑起身,挑衅地盯着他的脸,「他是你的则昕,为了他,连天下都可以不要的则昕。」

黑衣男人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了屋子。桑陌依靠着床榻放声大笑:「你负了天下都不会负了他!」

楚则昀,若说梓曦是我心头沁出的第一滴血,你便是深深扎进我心窝的一柄尖刀,所有疼痛无不因你而起。

第三章

「怎么办?我找不到他。」风里带来箫声,呜呜咽咽,如泣如诉。妆容精致的女子哭红了一双桃花眼,「三百年了,我找遍了每一个地方,还是看不到他。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桑陌把她搂进怀里,轻拍她的背:「没这回事。你们只是还没碰上罢了。」

「是吗?」妆妃期盼似地抬起头,「三郎在等我?」

「是啊,他在等你。从前他那么喜欢你。」桑陌好笑地替她擦泪,仿佛在哄年幼的娃娃。真是,平时嘻嘻哈哈做出一副姐姐的样子,到头来是谁照顾谁?

三百年来,不知听了她多少次唠叨:「那年,你十六,和妹妹陪着母亲去进香,国安寺的禅房前遇到微服出巡的他。你掉了一只细金镯,他帮你拾起,你第一次发现原来国安寺里的竹子长得也很好看。」

「呵呵呵呵……」怀里的女子破涕为笑,垂下眼睛,咬着嘴唇低声补充,「他还夸我的裙子漂亮,呸,那条裙子明明是穿旧了的,我还缠着我娘想做条新的呢。」

「是是是,其实他夸的是你,不是裙子。」

桑陌一语道破她的甜蜜,妆妃有些脸红,扭身飘上高高的楼顶,俯视着脚下的万家灯火:「我原先只当他是个书生,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身份。不过他真的不像皇帝呢,我也不想让他当皇帝。忙得没日没夜的,连顿饭都顾不上。做对平常夫妻,一起吃顿饭,没事说说孩子,想想将来,就挺好。你说是吧?」

桑陌还未开口,她却又自顾自地说了开来:「三郎说,要在宫外给我造栋小宅子,两三间房,一个小院,隔壁还有邻居。就我们两个住在里头,冬天赏雪,夏天看星,春天种几株小野花,秋天就晒着太阳数数落叶。真好。呵,他是一国之君呢,这些事只能说说罢了。」

「我生日的时候,他还为我写曲子,排练上歌舞,真热闹……」

她因往事而泛起的笑容明艳得叫满天繁星黯然失色,桑陌站在她身旁,默然不语。

神思恍惚地回到家,还未进门就能听到里头的欢声笑语。空华立在桌前提笔作画,南风候在他身边,一边磨墨一边探着头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着,漫无边际。

桑陌倚在窗前看,他握笔的时候总是捏着笔杆的高处,手腕轻挥,一副闲适姿态。于是笔锋过处也比旁人多了分挥洒自如,笔下气象万千。

目下空华画的是一枝老梅,虬枝盘旋,花朵错落有致。有心数一数,刚好八十一朵,乃是一副九九消寒图。眼下冬至将至,正当时令。

还是这么体贴周到会讨人欢心,我无爱无欲的晋王殿下。

房中的人谈笑间偏头看了过来,于是手中的笔便停了:「桑兄回来了。」

桑陌没有进门的打算,隔着窗户跟他客套:「是啊,怕一不留神就让你把我们家南风吃了。」

那边的人狐狸般将嘴角弯起,一双墨色的眼瞳亮得炫目。

冬至大如年,这一天要敬天祭祖跪拜父母。城东郊外远远望去一片烟熏火燎,三里外都能闻到锡箔纸的檀香味。孤魂野鬼们一个个穿着整齐的新衣从烟雾深处走来,嘴边的油腥子亮晶晶地闪,袖子里的钱袋沉甸甸的,还叮咚作响。

桑陌站得远远的,空华不知从哪儿走了出来,纯黑的衣衫有微光闪烁,是锡箔纸上的银屑:「你怎么不去享受供奉?」

桑陌替他把肩头的烟灰拍去,如实作答:「我一未娶妻,二无儿女,谁还记得我?」

「那兄弟呢?总有侄儿外甥吧?」空华记得他还有弟妹。

桑陌笑了笑,加重了手中的力道:「我三弟比我出息,考了个功名,可惜他不认我。」

其实也无所谓伤心不伤心,他七岁进宫时三弟不过是个呱呱啼哭的婴儿,后母提防着他的「险恶用心」,抱都未曾让他抱过一下,谈何兄弟之情?也曾在街边酒楼中有过一面之缘,他正同一群同窗谈文论道,面容举止像极了父亲,一眼便知是自己的兄弟不会错。

两年后,三弟考取进士及第,光宗耀祖,跟着一群官场上的新人来到自己跟前,拱手作揖,恭恭敬敬地低头,叫他「桑大人」,年轻的脸上混杂着轻鄙、厌恶和畏惧。自己都能猜到他在想什么,没有功名,没有军功甚至连官衔都是低微,却手握惊天之权,掌控百官生死,是晋王手下一条张牙舞爪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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