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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来无恙(144)

记忆翻涌,庄凡心瞪着照片不禁呆住,他离那般快活的日子已经太远太远。手机里,陆文在叫他:“凡心?我那儿还有你好多张,改天发给你哈!”

顾拙言问:“你怎么拍他那么多?”

陆文说:“他上镜啊!”一阵窸窣的声响,貌似在穿衣服,“改天把洗出来的拿给你,不说了,翻得我眼睛都瞎了,我吃饭去了啊。”

顾拙言说:“谢了哥们儿。”

“不用。”陆文最后补一句,“铭子和苏望说了,打江回的时候喊我们一起。”

嘟,挂断了,顾拙言将所有照片保存妥当,一边对庄凡心解释:“派的人已经在榕城找了,但毕竟已经十年,如果找不到当年的工作室和老师傅就没办法证明,所以做两手准备。”

庄凡心立刻明白:“这些照片能证明我和你十年前的关系,还有我捡海玻璃的照片,算是辅助说明,海玻璃可能是我设计制作送给你的。”

顾拙言点头:“对,就是这意思。”

裴知方才便一头雾水,当下愈发不解:“和海玻璃有什么关系?你们在说什么?”

顾拙言来讲述,把庄显炀告诉他的,原封不动地告诉裴知,他尽量克制和平静,然而讲到某些细节的时候,依然忍不住愠怒和怆然。

裴知听完久久没有反应,魔怔住,抑或吓得呆掉,瞳孔颤颤地看向庄凡心。他握住庄凡心的手,很突然很用力,庄凡心捏着的汤勺掉在碗中,叮的一声。

“都是……真的?”裴知不敢置信。

庄凡心回答:“我现在都好了,真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裴知急切地问,“你说生了病,是抑郁症?”

沉默便是答案。裴知抓着那只手不放,抠着表带往上扒,把庄凡心的手臂都掐红了,一截粉色的疤痕露出来,他终于停下,别过脸无声地哭了。

“你别这样。”庄凡心不知道该怎么办,“都过去了,我已经没事儿了。”

裴知扭回来,在眼下胡乱揩了一把,他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只U盘:“其实我今天是来送这个的,打开看看吧。”

顾拙言把U盘接上电脑,里面是接吻和打人视频的原版监控录像。这无异于天降惊喜,重点不是视频的内容,而是证明视频被剪辑过,一旦爆料者撒谎,对方的可信度便大打折扣,也有理由追究对方的法律责任。

只是,程嘉玛不会傻到让监控室留一份,庄凡心问:“你怎么找到的?”

昨晚视频曝光,程嘉玛是江回的女朋友,熟人都猜得到是她所为。裴知根本没找监控室,告诉程嘉树视频被剪辑过,让程嘉树无论如何找程嘉玛拿回原件。

话说到这里,庄凡心顺势提起白天的考虑:“程嘉玛这么做,对silhouette的伤害太大了。”

“嗯。”裴知说,“程嘉树已经问过了,程嘉玛和江回是中学同窗,年初同学聚会见到面,后面江回一直在追求她,交往后,她曾向江回抱怨过,说我找来了你,大致是因工厂那件事对你不满。”

庄凡心隐隐猜到:“江回之前就知道是我?”

“对,他告诉程嘉玛,他有办法让你离开公司。”裴知无奈地叹气,“他把当年的事告诉程嘉玛,程嘉玛听完更迁怒于你,所以计划了视频和爆料来推波助澜。”

庄凡心问:“可她毕竟是silhouette的总经理,一点不顾大局么?”

裴知挑眉笑道:“她没打算继续留在公司,江回哄着她,要她合伙办珠宝工作室。”

顾拙言默默听着,插话道:“那就没错了,我派人调查江回,他之前在上海的工作室经营得不太好,上半年就已经是死撑的状态了。”

裴知说:“当年凡心参加ACC比赛,拿奖后进入念珠宝设计的院校会很顺利,记不记得?”

“嗯,记得。”庄凡心回忆道,“我还和爸妈开过玩笑,拿奖直接念大学,就成同学们的学长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提起这个,裴知说:“那年咱们都在榕城,江回也报了名,但是没通过审核,最后公布的名单只有你一个人成功参加珠宝组的比赛。这也是程嘉玛说的,一开始我不太感冒,现在知道了你在美国的遭遇……所以江回早知道你的名字。”

从洛杉矶的画室相遇,江回就知道。在庄凡心为认识榕城的同乡激动时,江回想的是庄凡心有幸参赛,而自己却被刷下。庄凡心一次次帮助江回练习的时候,江回感到的是一个冠军对被淘汰者的怜悯。庄凡心鼓励江回申请自己的学校时,江回只觉庄凡心想看他笑话,他一旦失败,只能灰溜溜地去念差劲的学校。

后来江回顺利进入庄凡心申请的院校,他不记得庄凡心的援助,也不记得庄显炀免费的指导,只觉得,他和庄凡心是一样的,如果当年他能参赛,未必不会成功。

十年后,事业受挫的江回再度听见庄凡心的名字,silhouette的设计总监,前程似锦的样子,被打倒在尘埃中还能爬起来,过得比自己更好。

初始的妒忌只是小小的火苗,在经久的狭隘中滋生、蔓延,燎成难以扑灭的、熊熊的烈焰,烧得庄凡心体无完肤,而江回的良知也已被吞噬。

庄凡心思忖这一切,冷汗直冒,许久才能说出完整的话:“这样看来,程嘉玛一直被江回哄骗?”

“应该是,我会让程嘉树告诉她真相的。”裴知说,“对于她的所作所为,你们想怎么办,不用介意我们的关系。”

顾拙言说:“无论她是否被蒙骗,捏造不实证据是真的,我会起诉她。”

裴知点点头,在庄凡心询问之前率先说起:“关于silhouette,虽然损失很大,但我不会放弃它的,凡心,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

庄凡心确认道:“你的意思是?”

silhouette是他们一起想的名字,庄凡心这些年在国外,所以裴知独自创办。他资金不足,程嘉树与他合伙,但实际上是出钱帮他办了这个公司,不管具体事务。从庄凡心回国以后,裴知就有股份转让的想法,这样庄凡心在国内的保障更大一点,程嘉树就专心忙演艺工作,算得上两全其美。

裴知说:“原本想秀展结束跟你商量的,结果出了这些事。”

庄凡心一时没有回答,顾拙言先开了口:“这件事不急,等处理完这些麻烦你们好好商量。”

“也好。”裴知看看时间,“不早了,外婆刚回来,我得陪她,你们也早点休息。”

顾拙言和庄凡心送裴知离开,电梯合住,他们俩立在玄关,靠着,一个搂住一个,顾拙言感叹道:“你们俩感情真好,当年怎么没看对眼儿啊?”

庄凡心挺实诚:“我发现他是gay的时候,他已经在和程嘉树接吻了。”

顾拙言不乐意了:“什么意思,他要是和程嘉树在打乒乓球,你就有机会了?”

这人抬杠的时候角度吊诡,支点刁钻,庄凡心实在是招架不住,他环着顾拙言的腰回卧室,温柔地问:“你会打乒乓球吗?”

顾拙言被这岔开话题的水平呛着了,一边咳嗽一边笑,泪花都闪了,庄凡心轻轻给他擦,又想起裴知的眼泪,说:“我的事情先别告诉其他人,抑郁症、自杀什么的,大家已经够担心了,等真相大白再说吧。”

“好,听你的。”顾拙言答应,“但是……我已经告诉陆文了。”

告诉陆文,就等于告诉苏望和连奕铭,连奕铭知道那顾宝言就会知道,顾宝言知道全家就都知道了。

回到卧室,仍是那张又软又宽的床,窗帘半阖,光线蒙蒙的,庄凡心钻进被窝,一挨枕头,脑海中不合时宜地冒出除夕夜的残影。

顾拙言捉他的手:“以后洗澡睡觉,都把表摘掉好不好?”

庄凡心握着拳头挣了下,缩回被子里,在顾拙言的凝视中作一番思想斗争。半晌,他慢慢探出手,交付什么一般,把手腕搁在了顾拙言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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