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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知深浅(110)

他呼吸渐渐急促,面对林修翰的躁狂,眼中渐渐浮起一片雾。

他没有想哭,只是感到难过。

为什么这么多人希望他死?

他真的这么罪不可恕吗?

林修翰还在喊着什么,秦轩文一记手刀下去,林修翰立即晕倒。

恍惚中,他听见脚步声。

听见秦轩文说:“先生,您来了。”

第100章

洛昙深倏地抬头,撞进单於蜚的目光里。

原城已是一年中最冷的季节,窗外白茫茫一片,单於蜚黑色的大衣上沾着些许融化的雪花。

“单先生。”洛昙深情难自控地伸出手,迫切想要得到一丝慰藉。

秦轩文已经带着昏迷的林修翰离开。

单於蜚周身裹挟着一阵寒气,面目冷峻,越是靠近,洛昙深的唇角就抿得越紧。

最终,单於蜚站在他床前,俯视着他。

他悬在空中的手在轻轻颤抖两下之后,尴尬地放下了。

寒气悄无声息地扩散,几乎将四周冻了起来。他呼吸发紧,感到逐渐凝固的空气正压迫着他的胸口。

突然,单於蜚摘下右手的黑色皮手套,手指由他的发际线插入发间,力道不重,却足以逼迫他半抬起头,“看着我。”

他下巴与脖颈绷得几乎僵硬,双眼睁大,瞳孔紧缩,脸上是不知所措的神情。

单於蜚右手往后压,令他将脸扬得更高。

发根传来轻微痛感,他条件反射地皱起眉。

单於蜚视线微转,注意到他发际线边那个细小的伤痕。

他想遮掩,单於蜚却不遂他的愿,将他的头发抓得更紧,“这儿有伤?”

他轻声说:“以前留下的。”

“原因。”

“过劳晕倒,不小心磕着了。”他说得艰难,“很,很难看?”

单於蜚饶有兴致地端详许久,终于将他松开,“无所谓。”

他还保持着仰面的动作,思绪慢了半拍——是什么无所谓呢?有伤无所谓?难看无所谓?

单於蜚脱掉大衣,拍了拍右手小臂,“我这里也有一个伤疤。看来我当年真的很喜欢你,连刀都愿意为你挡。”

他目光发直地看着单於蜚的右手,脑海中是那日周仁嘉持刀冲上来的画面。

“那小孩儿是真恨你,过了这么多年,还和你的秘书勾结,想要你的命。”单於蜚顿了顿,“少爷,你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他摇头,将腿蜷了起来。

单於蜚将被子掀开。

病房里开着暖气,但伤腿暴露的一瞬,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冷。

匆忙想将被子拿回来,单於蜚却将被子扔在床尾。

“别看。”他挡着伤腿,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别看,求你。”

伤处缠着纱布,已经遮住了鲜红狰狞的血肉。但他仍然不想让单於蜚看见。

单於蜚倒也没有将那纱布拆开,问:“为什么又去摩托厂?”

因为想你——他在心里呐喊——想你想到无能为力,无法自拔。

单於蜚说:“以后想去也去不了了。”

他反应过来,单家已经因为他而成为废墟,“对不起。”

一段不短的时间里,两人都没有说话。

“伤口愈合之后,来皎城。”单於蜚以命令的口吻道。

他怔愣着,“嗯?”

“忘了你上次跟我提的要求?”

他忽然明白了,眼中光芒闪烁。

单於蜚拿起大衣,终于说了句不那么冷漠的话,“安心养伤。”

林修翰与周仁嘉本该交予原城警方调查处理,单於蜚却因为与原城政界的特殊关系,将二人押到了自己的地盘上。

周仁嘉十四岁,个子已经很高,却痩得厉害,戳在地上跟竹竿似的,面色青白,无精打采,短短几分钟接连打了数个哈欠,一看就是个少年“瘾君子”。

单於蜚打量了他一会儿,“你还记得我吗?”

周仁嘉抬眸,眼中死气沉沉,木然地摇头。

“那你记得这个伤痕吗?”单於蜚挽起衬衣衣袖,露出右手小臂。

周仁嘉视线中突然有了恨意,咬牙切齿,“是你!如果没有你,我早杀了洛昙深!”

“为什么恨他?”

周仁嘉满目仇恨地诉说着周家与洛家的恩怨,痛骂道:“他该死!他害了我爸!我们一家都被他毁了!”

单於蜚冷笑,“他该不该死,还轮不到你来审判。林修翰是什么时候找上你?”

周仁嘉不答。

“毒品是谁给你的?”

周仁嘉仍是不语。

“不急,你总有说的一天。”单於蜚让人将他带下去,又将林修翰叫了上来。

林修翰在看清面前的人后,疯疯癫癫地笑起来,“你可真是不计前嫌啊!洛昙深当年那么对你,你现在还帮他!”

“看来你知道很多事。”单於蜚说。

“我是他的秘书!他的每一件腌臜事我都知道!”林修翰已经无所畏惧,“包括你的身世,我也知道!”

单於蜚并未被触怒,“哦?他有哪些腌臜事?”

“你还不知道你以前被他耍得有多惨吧?”林修翰眼中放着精光,“我告诉你!他洛少最喜欢玩弄穷人,从来不付出真心,每玩弄一个,最后都是我赶去收场!你以为你很特殊吗?不!因为你穷,你惨,他才看中你!你和他所有情人一样,都是他的‘猎物’!”

“‘猎物’?”单於蜚眯眼,品味着这个词。

“对!‘猎物’!你被他耍得还不够惨吗?他追你,你那时候才多少岁?二十满了吗?你怎么是他那种情场老手的对手?不就是被他耍得团团转吗?你以为他对你有感情?不!他洛少爱的只有他自己和他那个死掉的哥!你,还有别的‘猎物’,不过是他满足欲望的工具。他玩腻了就把你们踹开。”

林修翰越说越激动,“当年他与贺岳林搭上,一脚踹了你,你现在发达了,他们洛家完蛋了,他和贺岳林的婚事也早就告吹,我真是没想到啊,你这样的人,居然热衷吃回头草!”

单於蜚轻轻摩挲着下巴。

“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不会放过他!”林修翰早已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说着又笑起来,竟然还鼓起掌来,“难不成他去T国找你,你就对他感恩戴德到现在?”

单於蜚眼神突然一变,却没有流露出丝毫惊讶,“你的确是他的心腹,连他去T国找我都知道。”

“当然!机票是我给他和贺岳林订的!”林修翰继续鼓掌,“你失踪,你爷爷跑来明氏求他帮忙,你说好笑不好笑,他查到你在T国,居然带着自己的联姻对象一起去找你。你见到贺岳林了吗?你看到他们在一起,是什么心情?”

单於蜚很镇定,笑了笑,“还好。”

“啧啧啧!”林修翰竖起大拇指,“宽宏大量!难怪现在会吃回头草!”

T国……

林修翰被带走后,单於蜚按着眉心,试图回忆在T国发生的事。

当年明漱昇要摘取他的心脏,用以救治安玉心,却被及时赶到的明靖琛阻止。

这段记忆非常清晰,不像遗忘了什么人与事。

洛昙深竟然去过T国?

明靖琛前段时间因为明昭迟的失踪大病一场,如今已经需要拄拐杖才能行走,见到单於蜚的第一反应是畏惧,接着才勉强摆出长辈的样子,“你又来干什么?我不知道昭迟在哪里,他根本没有找过我。我的权力都被你拿走了,你还想找我要什么?”

“一个事实。”单於蜚问:“您来T国阻止换心手术时,洛昙深也来了?”

明靖琛神情一滞。

单於蜚微笑,“原来您一直瞒着我。”

明靖琛干笑两声,事到如今,也懒得再隐瞒,“不错,他和我一样,赶来阻止手术。但我没让他见你。”

单於蜚轻易理清其中缘由——明靖琛知道他与洛昙深的关系,而对明靖琛来说,一个听话的“傀儡”,绝不能有感情上的牵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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