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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知深浅(121)

他嘴唇抿得泛白,脑中渐渐出现一个绝不愿意相信的猜测。

——他是诱饵,却不仅是现在这帮人的诱饵,也是单於蜚设下的诱饵!

胸膛突然涌起一阵强烈的震荡,最近相处的一幕幕如万花筒般在眼前转动。

无缘无故送给他袖扣,突然出现在年会现场,让他住进丹椿别墅……

他以为的甜蜜,也许都是一个个脆弱的表象。

“我……我是你的诱饵吗?”

“你会救……救我吗?”

明昭迟闯了进来,将他从被束缚的石台上掀落在地,一脚踹在胸口,大喝道:“洛昙深!你不是得意吗?你他妈也有今天,啊?”

他痛得狠皱起眉,却无力反击,甚至自卫都做不到。

服下的药药效仍在,头脑虽然清醒了,但身体酸软乏力,加之手足绑着绳索,只能在拳脚下徒劳地挣扎。

明昭迟边踹边骂:“你一直瞧不起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他妈装什么风度翩翩,你和我有区别吗?你凭什么瞧不起我?老子不过就是整了你一回,你他妈让明漱昇去告状,你行啊,你厉害,你他妈毁了老子一辈子你知不知道?”

他伏在地上,近乎本能地护住胸腹,后背承受着一记狠过一记的猛踹。

眼泪无声无息地淌了出来,却不是因为身体的疼痛。

“这些年你得意够了吧?凭什么我就要去蹲监狱?”明昭迟嗑了药,越打越亢奋,“你没想过会有报应吗!”

他被拽了起来,天旋地转,又被猛地掼在地上,背脊与布满灰尘的水泥地相撞,剧烈的疼痛直冲脑际,他闷哼出声,身体短暂地失去知觉。

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腰椎已经断裂。

明昭迟却根本不打算放过他,狠狠抓着他的头发,将他的额头往地上撞,“你说话啊!爽吗?被人毒打的感觉爽吗?我告诉你,我他妈在‘里面’挨的比这狠千百倍!你看到我一身的伤了吗?都是被监狱里那些畜生给打的!你害我坐牢,你他妈想过我在里面会遭遇什么吗?”

他浑身每一块骨头都激痛难忍,呕出大口大口鲜血,被明昭迟像垃圾一般扔在盐水洼里。

“啊——啊——!!!”

撕心裂肺的叫喊穿透沉闷的空气与冷灰色的墙体,几个男人走来,将他整个身体踩入水洼中。

单於蜚盯着显示屏,神情漠然而阴鸷。

被扒光了衣服的血人并不是洛昙深——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人被堵住嘴,只能发出不成调的呜咽。

明昭迟狞笑道:“看到了吗?洛昙深在我手上!不想他被折磨到死,你就自己来救他!”

角度调转,洛昙深被两个蒙面人架住,浑身湿透,似乎已经失去知觉。

“你如果不来,我就先杀死他的员工!再一刀一刀刺穿他的皮肤,让他流血而亡!”

单於蜚沉默着,片刻,对着摄像头露出一个混不在意的冷笑,“随你。”

第109章

被拖到摄像机前时,洛昙深并非没有知觉。

他双眼严重充血,视野模糊,但周身的剧痛无时不刻不在刺激着他,令他想昏迷都难。

身后,辛勤已经被毒打得不成样,不断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吼声。

他心里沉重不已,一方面明白是自己将辛勤扯入这一滩浑水,另一方面又对辛勤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怒。

辛勤自作自受,但这代价未免也太可怕。

架着他的人没有强迫他抬起头,他动弹不得,骨头好像断了,哪怕是吸气,都痛得颤栗。

忽然,他听见明昭迟的声音,刺耳,疯癫,浸满了仇恨。

“你如果不来,我就先杀死他的员工!再一刀一刀刺穿他的皮肤,让他流血而亡!”

像有无数根针同时扎进他的头颅,令他在清醒中承受锥心之痛。

——几乎是一刹那,他就知道,明昭迟正在威胁的是单於蜚。

单於蜚正隔着镜头,看着此时的他!

他的呼吸近乎停滞,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到了听觉上。

仿佛经过了一段极其漫长的时间,他听见单於蜚轻轻笑了一声——就像很多次他在电话里听到的那样。

然后单於蜚说:“随你。”

话音传来的一刻,他像是失聪一般,耳边剩下空旷的风声。

片刻,他用尽全力闭上眼,感到心脏破了一个再也无法愈合的大洞,心血一点一滴流逝,而一直支撑着他的生命力亦随着汗水与从伤口淌出的血一同流逝。

耳膜震动,眼睛与鼻腔胀痛欲裂,一口血从喉咙涌了出来,极腥极苦,仿佛是被碾破了、撕碎了、揉烂了的肺腑。

视频已经被切断,他听见明昭迟恶狠狠地咒骂着。

“随你?操!你有种继续看啊!你关什么?”

“好好好,随我是吧?我他妈巴不得!老子先杀了这个贱人,再去杀你!”

骂声越来越近,他知道,明昭迟正在向自己走来。

若说之前被扔进盐水洼里时,他还能够挣扎,还因为心里的那份记挂想要活下去,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了。

那一声熟悉的轻笑,那一句冷漠至极的“随你”,已经将他的整颗心生生扯去。

他没有力气再挣扎。

“你他妈装什么死?”明昭迟猛地抓起他的额发,膝盖重重撞在他腹部。

架着他的人松开手,他根本躲不开,也懒得再躲,被明昭迟踹得腾空,又坠向地面。

仿佛已经感觉不到痛,他缩在地上抽搐,连自己正在流泪都不知道。

眼前是一片黑红黏稠的血,眼皮将合未合,就像血海在震荡。

他哆嗦着想摸自己的手腕,那里,曾经别着单於蜚送的袖扣。

“弟弟……”他声音轻得近乎于无,不像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

像是灵魂在低语,“你……真的……希望我……去……去死吗?”

“我做错了事……我想改啊……”

“我以为你……会慢慢……接受我呢……”

“你……一点也不想……让我活……活下去吗?”

明昭迟再一次走过来,扣住他的后脑,“你在哼哼什么?”

他全无反应,好似已经死去,剩下的只是一具皮肉。

明昭迟继续咒骂,“你想死就去死!绪哥想留你活口,我他妈可不想!你、单於蜚,我一个一个杀!”

听到那个名字,他木然的瞳仁忽地一闪。

“你个废物!”明昭迟喝道:“老子还以为你有点用处,你刚才也听到了,单於蜚说随我,随我!”

他抽搐得更加厉害,血大口大口从嘴里涌出。

明昭迟嫌脏,躲开几步远,“亏我还相信他对你痴心一片!哈哈哈,看来也不过如此,你都这样了,他连表情都没有变!”

说着,明昭迟竟然拍起手来,“我今天算是见识到单於蜚的冷血了。我说我那个心狠手辣的爹怎么会被赶下台,原来是遇到了更心狠手辣的人!我他妈就不该听绪哥的,拿你当诱饵,当什么诱饵,他会在乎你?”

他的眼泪与血混在一起,心中有个声音惨然道——我是诱饵。

只不过,上钩的是你们而已。

关掉视频的一刻,单於蜚握紧了拳头。

半分钟后,笔记本被摔落在地。

明昭迟想用洛昙深来威胁他,迫使他去G国。

但此时此刻,他绝不可能离开。

明靖琛和部分没有入狱的明氏旁系近来屡屡活动,等的就是他离开的一刻。

他哪里也不能去,甚至不能露出一丝动摇。

他没有弱点,没有软肋,任何人都无法拿捏他。

面对明昭迟,他神色分毫未变,就连冷笑都是游刃有余的。

他在告诉明昭迟,明氏依旧牢牢掌握在他手中,无论是明家的谁,都不可能在他眼前掀起风浪。

原本,他应该再与明昭迟说几句话,但洛昙深牵扯着他的视线,他很清晰地感觉到,身体里有种不受控制的冲动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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