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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知深浅(19)

许沐初赶来,“你没事吧?怎么喝果酒也喝醉了。”

他回身看了看,安玉心没在,便说:“没事。”

许沐初狐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确定他没醉,这才离开。

吧台上又只剩他一人了,可安玉心那个岔一打,他再继续喝,便感到索然无味,什么兴致都没有了,心里不停想着——

单於蜚为什么请假?

家里有事儿?

还是故意躲着我?

单於蜚将检验单叠好放在衣服口袋里,从医院出来时松了口气。

医生说眼睛没有大碍,近期出现的酸胀、易疲劳现象都是正常情况,但同时又嘱咐他注意休息,保证睡眠时间,不要太过劳累。

“咱是受过伤的人,不能和正常人一样造,这你得明白。”医生将他送到诊室门口时再次叮嘱。

“嗯。”他点头,“谢谢您。”

太阳西沉,医院外面的路边摊摆起来了,他从被侵占得寸步难行的小道里费力地穿过,被凉风吹得打了个喷嚏。

感冒没有好,但灌了几杯热水后,身体不像上午那般难受了。

他有些后悔请假,一看时间,现在再赶去鉴枢也来不及了。

正在这时,超跑嚣张的引擎声由远及近,他下意识向马路上看去,果然看见了那辆熟悉的跑车。

是洛昙深吗?

他不由自主地眯起眼,想要看清楚驾驶座上的人。

但这太困难了。

双眼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得发痛,生理性眼泪染湿了睫毛。他不得不用力闭上眼,用温暖的掌心轻压在眼皮上以缓解不适。

街口风大,感冒的人不能二次受凉,他站了一会儿,想起今年真得买件厚实的衣服了,便调转脚步,向附近的服装批发市场走去。

原城有很多高档商场,鉴枢酒店就坐落在那些商场所在的商圈集群里,但他从来没有去逛过,一来没有时间,二来没有必要。

服装批发市场乌烟瘴气,砍价声与吆喝声不绝于耳,他不善于和人砍价,但这种地方不砍价就只有一种可能——当冤大头。

所以他挑了很久,才在一家赶着收摊的店里买到了两件老板懒得漫天要价的厚棉衣。

自己一件,爷爷一件。

出门时没有骑车,回家倒了几趟公交,回到摩托厂家属区时已经是九点。

其实也还早,他很少有九点就回家的时候。

家属区外有一条挤满流动摊的小巷,卖的全是砂锅米线、炒饭、煎饼、麻辣烫之类的小吃。他已经走过了,却感到腹中空空,倒回去要了一份加油条的砂锅米线,落座后正要将两大包衣服放在旁边的凳子上,就听一个声音从上方传来。

“请假原来是去购物了啊?”

他抬起头,见洛昙深正背对着路灯,神色阴沉而玩味地打量着自己。

第22章

“怎么,招呼都不愿意打?”洛昙深上前几步,像是穿过了暗与明的分界线,面部轮廓被暖色调的灯光勾勒得深邃迷人。

单於蜚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视线嵌在他脸上,半天才下意识在衣兜里捏紧了检验单,问:“有什么事吗?”

“想你了,这算不算‘事’?”洛昙深踢了踢桌边的塑料矮凳,抽出几张劣质纸巾,在凳面上擦了两下。

纸巾立马沾上一层油渍黑灰。

“啧。”洛昙深将纸巾丢开,也懒得讲究了,不客气地坐下,眉眼一弯,从眼尾淌出来的光称得上脉脉含情,“既然你请假翘班,那我就只好跑这一趟了。”

单於蜚渐渐松开捏着检验单的手指,神色如常地放好两个印着“好日子服装批发市场”字样的塑料购物袋,轻声说:“没必要。”

“没必要?”洛昙深像是听了个笑话,声音突然一沉,带着昭然若揭的挑逗,“但我乐意。我想来看你。”

单於蜚很浅地吁了口气,目光并未躲闪,但也没有再接腔。

这时,老板端着滚烫的砂锅米线快步走来,一边吼着“小心烫”,一边将深棕色的锅放在小木桌上,正要从围裙的口袋里掏一次性筷子,突然注意到多了个人,“哟,两人啊?那你们等等,我再拿一个小碗来。”

单於蜚抬头,“不用了,他不……”

“那就谢谢您了。”洛昙深冲老板礼貌地笑道。

“谢啥。”老板摆手,“不过你们俩就吃一锅啊?可能不够哦。”

“没事。”洛昙深说:“一会儿吃完了,我再跟您要一锅。”

“好叻!”老板很快拿来一个黑色的小碗,在小碗和锅上分别放了一双筷子,“慢吃啊二位。”

单於蜚唇角略微一绷,并未立即动筷,“这是路边摊。”

“我知道啊。”洛昙深倒是一副主人翁的架势,率先在锅里捞了起来,“这是什么?油条?油条也能煮在米线里?”

“路边摊上的食物,卫生没有保障。”单於蜚声音很低,周围又很吵闹,只有洛昙深听得见。

洛昙深拿筷子的手一顿,油条掉进小碗里。

“时间不早了,回去吧。”单於蜚说:“这些东西你吃不惯。”

“你怎么知道我吃不惯?”洛昙深重新夹起油条,埋头一咬,当即皱眉。

“老板,要一瓶矿泉水。”单於蜚连忙朝老板招手,“麻烦快一些。”

砂锅米线上面浮着一层烧开的油,虽然现下已经降温,但油条里多少裹着一些热汤,洛昙深没有经验,一口下去,自然会被烫到嘴。

“来了来了!”老板送来矿泉水,一看就乐了,“哎小哥,我们家的油条好吃,你也得耐着性子吹吹再吃啊。”

单於蜚拧开瓶盖,放在小碗边,“喝点水。”

洛昙深自觉丢脸,心情却不差,不久前在凌渡喝闷酒时那股烦躁感烟消云散。

他舔了舔火辣辣的唇,笑,“你还挺关心我。”

单於蜚没接他的话茬,起身去摊子上拿来一个干净的小碗。

砂锅米线这种食物,各人有各人的吃法,不少女生喜欢挑在小碗里慢慢吃,一些没那么讲究的男生喜欢就着砂锅吃。

单於蜚就不怎么讲究,习惯直接在锅里吃。但洛昙深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只得拿来小碗,往小碗里夹了一筷子米线。

谁知刚一夹好,还没来得及舀汤,面前就多了一个空碗。

洛昙深似笑非笑,右手支着下巴,“分我点儿呗。”

他犹豫了一会儿,撇开锅里的油,不做声地挑米线。

洛昙深看在眼里,噗嗤笑道:“心这么细,觉得我吃不了地沟油?”

单於蜚手指幅度很小地一颤,小半勺汤漾了出来。

“我没你想的那么娇气。”洛昙深接过盛好米线的碗,突然想到那个被叫做“小王子”的安玉心。

安玉心这样的,才称得上娇气。

他一哂,“不过谢了。”

“嗯。”单於蜚应了一声,开始埋头吃米线。

洛昙深嘴上说“不娇气”,却尝了一口就不想吃了。油虽然已经被撇掉,但汤里全是味精和各种调味添加剂的味道,他吃不惯,索性放下筷子,一双勾魂摄魄的眼微微弯起,光明正大地看单於蜚。

而那一小碗米线和油条,便算是糟蹋了。

单於蜚能察觉到聚拢在自己脸上的目光,但没有抬眼与洛昙深对视,旁若无人地吃完米线,喝了一碗汤,这才看向洛昙深。

“吃得真干净。”洛昙深说。

单於蜚站起来,提起一旁的塑料口袋,“我回去了。”

小巷里侧就是摩托厂家属区,洛昙深跟着走了几步,“你就这么走了?”

单於蜚驻足,身影被路灯拉得很长。

“为什么不上楼给我送姜枣茶?”洛昙深的笑容敛去,“别说你不知道。”

“我不是客房部的员工。”单於蜚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感情,就像是陈述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

洛昙深逼近,看进单於蜚瞳孔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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