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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知深浅(36)

单於蜚神色微暗,也不知是因为听到了哪句话。

洛昙深忽然紧张起来,又从床沿站起,整个背脊都绷着。

单於蜚已经走进屋,目光落在他身上,“你想上厕所?”

“我……”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扎着针的手,“没有。”

“害羞呢?”护士笑道:“那你还叫我给你拔针?”

“想上厕所我带你去。”单於蜚语气仍是淡淡的。

洛昙深本来不想上厕所,连着被问了几回,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竟当真有了尿意。

单於蜚看他一眼,接过吊瓶杆,“走吧。”

卫生间就在病房里,这间病房一共三个床位,另外两张床上暂时没人,不过都贴着患者的名字,看来是临时出去了。

单於蜚锁上卫生间的门,洛昙深却没有动作。

“需要帮忙吗?”单於蜚问。

“不,不用!”洛昙深赶紧解裤子,然而精神紧张,居然半天没解开。

单於蜚无声地靠近,帮他弄开了拉链。

“谢谢。”他急促道:“我自己可以。”

“嗯。”单於蜚退开,转过身去。

尴尬的声响充斥着整个空间,洛昙深从不知道小解是一件如此折磨人的事。

一段并不长的时间,他的脸已经红了个彻底,脑中甚至涌出“尿路感染”这种不着边际的词。

完事后,单於蜚帮他提好裤子,洗手,又将他送回床边。

他闻到单於蜚身上有一股清淡的香皂味,这才想起护士说单家爷爷生病住院了,单於蜚拿来换洗衣服,准备给爷爷洗澡。

单於蜚放好吊瓶杆后,将不久前被推到“快”的开关又推到了“慢”。

洛昙深说:“是你给我办的手续?”

“嗯。”

“谢谢。”

“嗯。”

洛昙深明知不该再与单於蜚有太多牵扯,此时道完谢,一会儿让林修翰来支付医药费、送礼才是明智之举,但单於蜚近在咫尺,他实在无法将言行交予理智。

在单於蜚转过身,似乎要离开时,他突然伸出输着液的那只手,轻轻抓住了单於蜚的手臂。

他明白,单於蜚不可能将他这只手打开。

单於蜚俯视着他,没有说话。

“你爷爷生病了?”他问。

“嗯。”单於蜚托住他的手,终于肯多说几个字,“别乱动,会跑针。”

他的心跳一次快过一次,在被陈年的痛楚戳了个对穿后,无比贪恋单於蜚给予的温柔。

眼眶酸胀,水盈盈的眼转也不转地望着单於蜚,输液的手被捉住放下,就换成另一只手。

单於蜚皱了皱眉。

“你今天不用去鉴枢上班吗?”洛昙深问。

“今天轮休。”单於蜚道。

洛昙深眼中突然掠过一片光,“那晚上,你将爷爷安顿好了,照顾好了,可以带我去你家过夜吗?”

单於蜚眸色深暗,似乎很为难。

赶在单於蜚拒绝之前,洛昙深突然向前一倾,手环住单於蜚的腰,脸埋在对方腹部。

单於蜚听见他说,“我很难过,你答应我好不好?”

第40章

病房到了晚上十点来钟就会关灯,洛昙深坐在走廊的排椅上等单於蜚,时不时往单山海所在病房的方向看上一眼。

单於蜚安顿好了老人,动作极轻地关上门。

洛昙深见他出来,立即站了起来。

两人的视线隔着空荡荡的走廊交触,洛昙深不知不觉向前走了两步,如同被那双沉沉的眸子拉扯一般。

“你真要去我那里?”单於蜚声色平平地问。

“嗯。”洛昙深站在他面前,挑眼看他,“你答应过我,不能反悔。”

“没有空调,也没有电热毯。”单於蜚向楼梯走去,“热水器有时会出冷水。你还是回你自己家住吧。”

“我家有空调,有电热毯,也有热水。”洛昙深跟上,“我家什么都有。”

单於蜚下楼,“嗯。”

“但我家没有你。”洛昙深说。

单於蜚脚步稍顿,偏过脸来。

楼梯间灯光昏暗,大刀阔斧地在人的脸上营造阴影。洛昙深没想到单於蜚会突然停下来凝视自己,下意识撤了一步,“你不愿意了?”

“你为什么跟着我?”单於蜚问。

洛昙深双手揣在大衣的衣兜里,许是所处的地方太逼仄,单於蜚靠得又近,恍惚间他觉得有气息铺洒在自己脸上,手便不由自主地动了动。

大衣很长,衣摆到了小腿下方——他总爱穿这种突显身材,普通人撑不起的长款,即便今日来医院是抱着极端阴暗的心情,出门前仍是将自己从头到脚好好打理了一番。

手在衣兜里动,衣摆就跟着晃动。而他的注意力全落在单於蜚脸上,并未发现自己的衣摆正晃来晃去。

这番情形,就像一个有多动症的小孩,正幼稚地摆弄着新衣。

单於蜚余光往下,觊一眼那晃动的衣摆。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在追你。”精神状态尚佳时,洛昙深不愿意示弱,声势具在,好像之前抱着单於蜚的腰不让走的人不是自己,“所以我跟着你,想去你家待着,有什么奇怪?”

两人在角落里对峙,单於蜚突然向前,身躯挡住了灯光,将洛昙深罩进阴影里。

洛昙深扬着下巴,心跳略微加速。

“我不适合你。”单於蜚说。

洛昙深眉尾挑起,抬手抓住他胸口的衣物,“这是拒绝吗?”

因为背着光,单於蜚的眸色深得像融不进半点光。

“可如果是拒绝,你为什么不直接说‘我不喜欢你’?”洛昙深笑着说。

单於蜚唇角似乎僵了一下。

洛昙深自然是看到了,“你用‘不适合’来拒绝我,而不用‘不喜欢’。是因为你心里……”

单於蜚垂眼,见洛昙深的手指正在自己胸口一下一下地点着。

“并不抗拒我。”洛昙深说完,从阴影里逃离,“走吧,去你家。”

热水器轰隆隆地响着,看似正卖力工作,其实就像ATM机——数钱的阵仗极大,听起来好像数的是万儿八千,但隔板一开,吐出来的却只有两百块。

单於蜚清楚自家热水器的本事,也知道洛昙深不可能像他一样赶在热水器出冷水之前洗完,于是守在厨房,烧完一壶水就倒温水瓶里,接着烧下一壶。

烧到第三壶,热水器偃旗息鼓,两秒后,浴室传来一声惊呼。

他叹了口气,唇边却浮上很浅的笑意。

有点无奈,又有点温柔。

“单於蜚!”洛昙深在里面喊,“水冷了!”

他没有答应,一手提着温水瓶一手拿着家里最大的盆,走到浴室门口了才道:“开门。”

对洛昙深来说,澡洗一半水凉了,这简直是电视剧里才有的情节。单於蜚之前告诉他热水器有问题,不想被冷水浇头就洗快点,他也没当回事,结果刚往身上抹好香皂,正在思考这香皂是什么味儿,就被冰了个激灵。

老房子浴室小,根本没有可以遮挡的地方,单家也没有大浴巾,就一块洗脸帕,连腰都围不住。

洛昙深开门的时候有些纠结。

倒不是怕被看见裸体,只是觉得眼下这情况有些丢脸。

于是暂时只开了一条缝,还在里面拽着把手。

“热水和盆子我放外面。”单於蜚没有偷看他的意思,“你不想着凉的话,就动作快一些。”

“哦。”洛昙深将盆子挪进去,倒热水的时候又喊了起来。

单於蜚刚关掉灶上的火,闻声看去,见浴室的门半开着,热气在灯光下格外显眼。

“烫啊!”洛昙深从来没干过一边兑水一边冲澡的事,热水倒下去,冷水没加够,洗脸帕进去一搅,手都给烫红了。而浴室里没有浴霸,手上热身上冷,还浑身的香皂沫子,他急着冲干净,连忙加凉水,不料这一下又加多了。

他站起来,打了个寒战,正想就这么冲冲得了,身后就传来些许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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