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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知深浅(68)

他又想起上次单於蜚拒绝重返原城大学的事。

说到底,单於蜚与他根本不在一个阶层里。他看得更远,而单於蜚当个工人、服务员就满足了,甚至说出“暂时不想改变”这种没眼界的话。

他宁愿单於蜚利用这段感情,为将来谋一个可观的出路。

但单於蜚什么都不要。

这可不是值得歌颂的“与世无争”,说难听一些就是没出息。

此时此刻,他不需要被担心,亦不需要安抚,更不需要做爱。单於蜚对他说的话,就像一句不痛不痒的“喝杯热水吧”。

不过,他亦不愿意将内心的不满倾倒在单於蜚身上。

对尚未分手的恋人,他能够维持应有的耐心与周到。

“我真的没事。”他温声说:“你早些睡,等事情解决了,我再去找你。”

单於蜚似乎还想说什么,他道了声“乖,听话”,就挂了电话。

手机几乎是被他扔在桌上的。

而摩托厂安静的家属区,单於蜚盯着手机,直到屏幕已经黑下去很久,才沉沉叹了口气。

屋漏偏逢连夜雨。

车祸之后的第三天,正当公关已见成效之时,网上突然开始疯传一段视频。

视频里,平征瘦削苍白,声泪俱下地讲述自己被“洛氏少爷”玩弄感情的始末,最后甚至展示了一张精神鉴定书,自称因为“洛氏少爷”的始乱终弃,已经患上严重的抑郁症,每天都想结束生命。

洛昙深再一次成为众矢之的。

而他那些混乱不堪的感情经历,本来就是一笔扯不清的烂账。

单於蜚每天都给他打电话,他不想倾述,只想尽早挖出那个在背后对付他的人,每每接起电话,说不到三句就草草挂断,完全没有想过单於蜚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来关心他。

焦头烂额之际,林修翰快步走入办公室,“少爷,贺先生找您,电话打到秘书办来了。”

“什么贺先生?”洛昙深问。

“您的联姻对……”林修翰改口,“贺岳林贺先生。”

洛昙深眼色一动,“接过来。”

贺岳林的声音传来,陌生,散漫,带着笑意,“我可以帮你,揪出那个欺负你的人。”

第66章

“欺负”二字贺岳林咬得格外清晰。洛昙深感到好笑,“小孩儿才会被欺负,成年人只讲算计。”

“算我用词不当。”贺岳林轻笑,“你知道,我这些年都在国外,汉语有些退化,见笑了。”

洛昙深低哼一声。

“那么——”贺岳林清了清嗓子,又道:“我帮你揪出那个算计你的人,可好?”

“你这是身在国外,心系祖国啊。”洛昙深说:“别是成了个网瘾青年,成天泡在国内的互联网上吧?”

“心系祖国,更心系你。”贺岳林语气里的挑逗昭然若揭,“你被人欺……被人算计了,我恨不得连夜回到你身边,为你分忧解难。”

这番调子,寻常人听来恐怕早已沦陷,但洛昙深偏偏亦是游戏情场之人,与贺岳林不分伯仲,闻言只道:“那你怎么不回来?”

“我这不是想先知会你一声吗?”贺岳林说:“万一你压根儿不想看见我,我又何必回来给你添堵?”

洛昙深点烟,打火机“叮”一声响。

“在抽烟?”贺岳林道:“看来这事的确让你烦心。”

“你的条件是什么?”洛昙深突然问。

“嗯?什么条件?”

“帮我的条件。”

贺岳林似乎叹了口气,“你我之间谈条件,是不是太见外了?”

“我不记得我们已经熟到了不用谈条件的地步。”洛昙深骄傲惯了,别说现在还没到进退维谷的地步,就算真的腹背受敌,也不至于放下身段。

“你可真是……”贺岳林顿了顿,语气有些无奈,“别说你不知道我们现在的关系。”

“你说那件事啊?”洛昙深靠进椅背里,“不是说等你回国了洛、贺两家再正式商量吗?”

“他们商量他们的,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不准我们私下先沟通沟通感情?再说,你和我也不是陌生人吧,以前一起出海玩儿还叫我一声‘林哥’,怎么这一回国,就不爱理人了?”

洛昙深把玩着打火机,半晌道:“你想怎么沟通感情?”

“你是当事人,不方便出面。我是局外人,这事交给我,我把那个阴你的人找出来,算是送你一份见面礼。”贺岳林说得慢悠悠的,颇有些玩世不恭。

“你不怕惹上麻烦?”洛昙深说。

“我最想惹的,其实是你这个‘大麻烦’。”贺岳林笑,“又怕一不小心把你惹毛了,所以先试试水,先帮你解决掉碍事的‘小麻烦’。”

洛昙深直截了当道:“我怀疑是明昭迟搞的鬼。”

“好,那我就负责找证据。”贺岳林说,“放心,我可不会让我未来的未婚夫受一丁点儿委屈。”

危机公关一波接着一波,风浪逐步平息,但影响已经造成,需要时间、金钱、人脉去填补。

警方正在全力搜寻肇事司机,但案件还有一个疑点,那就是周谨川的儿子周仁嘉不知所踪。

至于平征,目前身在国外,发布视频之后就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出现过。

“是我的责任。”林修翰自责道:“您让我时刻注意他的动静,我疏忽了,没能盯紧他,让人有机可乘。”

“明昭迟真够绝。”洛昙深咬牙,“肯定是他利用平征,并将平征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出国。”

“少爷,现在我们什么证据都没有。”林修翰更加谨慎,“警方暂时还没有将事件定性为谋杀。”

洛昙深摇头,“对明家来说,这种事情很容易做到。”

林修翰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原城现在的几大豪门,起家时或多或少做过些不正经的生意,其中尤以明家最为突出。

已经去世的明老太爷曾经是军火贩子,涉枪涉黑。明靖琛父亲那一辈开始“洗白”,现在俨然已是正派民族企业,纳税做慈善的大户。但有些根基并非能够轻易摘掉。

况且明家树大根深,不可能与藏于黑暗中的势力彻底了断。

要布置一场交通事故,杀死一个低微的环卫工人,对明昭迟来说太简单了。

“明昭迟最近有没有什么动静?”洛昙深问。

“仍然在闭门思过。”林修翰说:“除非必要,几乎不出门。我还听说,他近期可能会去国外。”

“想溜?”

“对外的说法是,去看望养病的表弟安玉心。”

林修翰说完接到一个电话,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洛昙深问:“怎么?”

“少爷,咱们说曹操曹操到。”

明昭迟一身轻薄的运动休闲装,看上去像刚健过身,气色不错,见面就道:“我在这附近锻炼,听许少说你沾上点事儿,顺道过来看看你。怎么样,都解决了吧?”

洛昙深冷笑。

明昭迟只当没看见,又说:“这健身啊,果然好处多,汗一流,什么烦心事都忘了。难怪你一直喜欢健身,不爱和大家一块儿喝酒。”

“你今天来,就是抒发你的健身心得?”洛昙深坐在沙发上,架起腿。

“主要是来看看你。”明昭迟笑,“哎,你说咱俩算不算难兄难弟?前阵子我家当家的听人嚼舌根,把我关在家里反思,现在你又遇上了刁民。这事怎么就这么寸呢?我没做错什么,你也没有,却一起倒了霉。哎,否极泰来,否极泰来。我呢,反正别的事做不成,就迷上了锻炼,你要是也想健个身散会儿心,约我。”

洛昙深食指在手背上敲动,“你真的没做错什么?”

明昭迟露出“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你是来看自己的‘阶段性成果’吧?”洛昙深道:“还满意吗?”

“洛少,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明昭迟仍旧笑着,“你难道认为这一切是我策划的?我和你之间不就是有些情感上的纠葛吗,我至于这么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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