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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知深浅(71)

贺岳林说要帮忙,就真的出手了。

原城的权贵中,贺家背景比较特殊,并非单纯的商人。贺岳林想查什么,远比一般人容易。

目前已有的证据包括通话录音、人证、交易记录,但明家如果不计一切后果“活动”,实际上可以将明昭迟摘出来。

这就要看明靖琛如何抉择。

洛氏此次受到了极大的负面影响,洛运承不肯善罢甘休,而贺家也因为幺子的任性而横插一脚,各方面势力正在交锋博弈。

权衡一切的不是亲情,也不是正义,而是利益。

前两天贺岳林来过一回,带来一个“好消息”。

明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明昭迟的二叔三叔本来就不满明靖琛掌权,这几年一直想方设法勾结、使诈,但明靖琛为人精明,手段强硬,将乱象全都镇了下去,此番面对独子闯的大祸,却隐隐有了难以招架的趋势。

“我们拿到的其实都是间接证据,确实不足以给明昭迟定罪。”贺岳林说:“不过明昭迟这‘坑爹货’算是把明靖琛的规划全给搅乱了。作为继承人,他本来就不怎么得人心,现在还出了这种岔子。如果我是明厢合、明弋善,我肯定不会简简单单让这件事过去。”

“明靖琛现在只有两个选择。”洛昙深道:“让独子去坐牢,借以保全自己的名声。或者使手段让明昭迟出来……”

“如果是后一种,那照明家现在的情况,他必须‘退位’。”贺岳林摇头,“我认为他不会这么做。一旦权力在手,谁愿意再将它交出去?”

“明靖琛连一个私生子都没有?”洛昙深问。

“据我所知,明靖琛在感情上相当正直,或者说是冷淡,从来没有传出过任何桃色新闻。”

“那失去明昭迟,他就是后继无人。”

贺岳林笑了笑,“大好的日子,我们为什么要替明靖琛操心有没有继承人的问题?不如和我约个会,庆祝咱们的小胜利,怎么样?”

“不了。”洛昙深脸色微变。

“还惦记着你那小男朋友?”贺岳林不在意,“哎,你俩什么时候好聚好散?”

洛昙深蹙眉,“我说过,不想和你谈论有关他的事。”

贺岳林摆了个投降的姿势,语气纵容,“好好,你惦记他,我惦记你,等你好好处理完,我再正儿八经和你谈婚论嫁。”

“少爷。”周姨端来糖水,“许少爷已经走了么?我还多做了一份呢,您尝尝,这是今年流行的红糖冰汤圆。”

洛昙深回神,看着瓷碗里晶莹剔透的冰块与汤圆。

周姨一边介绍,一边将玫瑰酱、莲子、山楂、花生碎加进去,“尝尝甜不甜,不甜我再加些红糖,这个要马上吃,过个十来分钟,汤圆就冻结实了。”

洛昙深端起碗,想起爽约的那个晚上。

如果冰汤圆的最佳赏味期限只有十分钟,那么那天单於蜚是怎么将冰汤圆拿去洛氏集团的?

冰、汤圆、配料全部分开放?

那需要拿多少个盒子?

是不是还带了保温壶?

“哎少爷?”周姨问:“您不吃吗?”

他拿了车钥匙,往门外走去,“下回再吃。”

接到电话时,单於蜚正在楼下晒被子。

今日轮休,夏季阳光耀眼,正好给冬被杀杀菌。

“现在吗?”单於蜚站在午后的艳阳下,身上笼罩着一圈光芒,“好,你来吧,我等你。”

一小时后,洛昙深放松地坐在单家的木桌边,等着早该属于自己的红糖冰汤圆。

单於蜚在厨房忙碌——熬化红糖、将花生碾碎、煮汤圆、调鲜花酱……

冰汤圆的保鲜期短得惊人,制作的工序却很是繁琐。

洛昙深等得有些不耐烦,歪着身子问:“还没好啊?”

“还有一会儿。”单於蜚说。

洛昙深无聊,干脆去厨房里守着,边看边问:“那天你是把汤圆和冰块分开带去我那儿的吗?”

单於蜚手指微顿,“嗯。”

洛昙深有些内疚,“抱歉啊,让你白忙一场。”

“没事。”单於蜚只是笑。

“你等了多久?”洛昙深又道:“我听周姨说,这种甜点做好后十分钟就冻硬了。”

“没等多,我联系不上你,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那就好。”洛昙深内疚感减轻,“汤圆是全部倒掉了吗?”

“嗯。”

说着,单於蜚转了个身,从冰箱里拿出冰块。

洛昙深看着他认真地搅拌、撒配料,唇角渐渐勾了起来。

“好了。”单於蜚将勺子放在碗里。

“谢谢。”洛昙深接过,一尝,果然清甜可口。

单於蜚将剩下的配料和汤圆倒在另一个碗里,也开始吃。

“你这碗也太随便了。”洛昙深笑,“卖相没我这碗好。”

单於蜚也笑,“没关系,味道一样。”

屋里温度不低,即便吃着冰汤圆,洛昙深也出了汗。

没有空调,单於蜚搬来摇头扇,开小档,对着他吹。

他很受用,喜欢这一刻的平淡与宁静,又不得不考虑将来。

两个天差地别的人难以真正融入对方的人生,他与单於蜚,亦不可能走到最后。

念及此,他有些怅然,看着单於蜚的眼,叫了声“弟弟”。

单於蜚目光沉甸甸的,“嗯?”

他几乎脱口而出,“你不想去原大,我送你出国留学好不好?你成绩那么好,一直在摩托厂和酒店待着,真的很可惜。”

单於蜚垂下眼睑,睫毛在瞳孔里落下深深浅浅的阴影。

“不愿意吗?”洛昙深按住他的手背,用了个力,与他十指相扣,尽量温柔,“弟弟,你面前有一架向上的梯子,如果我是你,我会顺着它向上爬。”

单於蜚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又涌起来了,洛昙深将手抽回来,没发火,“你好好考虑一下也行。很多事我可以帮你,你不用活得这么小心。”

单於蜚眼里空荡荡的,好似察觉到了什么,“嗯。”

洛昙深又问:“生日想好去哪里了吗?”

“一起吃个饭就行。”

“又这么敷衍。”

“不是敷衍。”单於蜚解释道:“酒店可以请假,但车间不行,放爷爷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

洛昙深撑着脸颊,不大高兴。

单於蜚微笑,“再去一次楠山山顶也行。”

“你太容易满足了。”洛昙深叹气,“那到时候我是不是该对你说——你的生日热死了夏天?”

单於蜚吃完最后一勺冰汤圆,这时,卧室传来响动。

洛昙深压低声音:“爷爷在家?今天没去打牌?”

“嗯,睡午觉。”

“你怎么不早说?我刚才声音那么大,把爷爷都吵醒了!”

“没有。”单於蜚说:“他耳背,这个点该起来了。”

单山海从卧室出来,洛昙深笑脸相迎,“爷爷。”

不知为何,单山海似乎有些拘束,“小洛来了啊,有阵子不见了。”

洛昙深扶老人坐下,“最近忙,都没怎么来看您。”

寒暄一阵,单於蜚已经洗好碗,洛昙深看看时间,差不多得回去了。

他这一趟算是忙里偷闲,临时溜出来的,为了对付明家,晚些时候还要和洛运承碰个头。

单於蜚将他送到路边,见他的车消失在拐角,才转身往回走。

“小蜚。”单山海眼里有泪,“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单於蜚愣怔,“爷爷……”

“小洛是你的贵人,他能帮你,你不要因为我而拒绝。你已经失去一次念大学的机会了……”单山海轻拍着胸口,“我拖累你太久,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怎么会受这样的苦。”

“爷爷。”单於蜚蹲下来,“您别这么说。”

单山海看着他,嘴唇不停颤动,却最终将已经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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