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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少闲人(126)+番外

作者: 者尔 阅读记录

回身给程素盖好被子,在她的唇角落下一吻。

起身穿好衣服,就当徐再虞准备走出房门的那一刻。

“再虞。”

徐再虞回头,看见程素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如星的眸子里藏着不甘与不舍。

徐再虞闭了闭眼,薄唇轻启“素素,如果可以,回去就找个对你好的人嫁了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

门关闭之后,程素看了看透过窗帘缝隙的光亮,叹了口气,一夜温存就够了,还能奢求什么?

拖着酸痛的腿走进卫生间,镜子里映出的是满身吻痕的人。胸前的若有若无的口红印子和吻痕交叠,就像是徐再虞似有似无地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留下自己不情愿抹掉的印迹。

心已许(五)

程素回了北京,一个人住在J大的四合院里。面对男士的追求,程素一一回绝,有热心的前辈同事为她安排相亲,也被谢绝。

日子一晃又是十年。

这天程素下课回家,准备继续完成画作。谁知院门被扣响,程素不得已放下手中的画笔,出门一看,原来是吴耕斯父子领着个小娃娃。

“程老师,打扰了。”

这些年程素一个人生活,没少受吴家的照顾。吴家人也知道避嫌,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饭菜都是李健和或者田念给送来。不过自打田念两三年前下了海,来的就少了。不过还是头一次见这个小娃娃。

“吴老师是有事?里面请。”

程素引着祖孙三人进了客厅,招呼着坐下。

小娃娃梳着双马尾,白皙可爱,乖乖地坐在吴予知的身边。

“吴老师,有事情尽管说。”

“哎,还是个不情之请,我们想让我们家这个小憨憨拜您为师,学学画画。”吴耕斯开口。

程素笑笑,“吴老师这是难为我,我是不收徒的。”转眼却看见小娃娃满眼含泪地看着她,还是个惹人怜的孩子。

“程老师,我们知道您不收徒,但还是有个不情之请,就让她跟着您一起去上课,找个位置听就行。您放心,她很乖的,不会打扰到您上课,字也都会写。当然,您要是可以收她,每个月的学费,您尽管开口。我们就想让她学些艺术,陶冶情操。”吴予知的一席话说的是合情合理,两家是世交,又对自己百般照料,这已经退了一步,自己怎么着也得做些回应。

程素笑着看着小娃娃,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握愚,我是吴握愚。”小娃娃奶声奶气地回答。

握愚?程素的心里起了波澜,“是哪两个字啊?写给我看看。”

小嫩手接过程素递来纸笔,放在茶几上,一笔一画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哟,这字是练过的。”

终究是自己想多了。汉字千千万,怎么可能那么巧,就是同一个字。

“这孩子我收下了。”

程素话音刚落,就听叫吴握愚喏喏地叫了声“师父。”

这孩子还真是讨人喜欢。

后来呀,程素身边多了一个安安静静地小姑娘。吴握愚总会准时出现在她的课堂上,下课后会主动牵着她的手,迈着小短腿,和她一起回家,或者在她家门口等着她。学画时认认真真,有时也偷偷在水泥地上磨细素描铅笔。田念给她带回来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小娃娃总是最先跑出自家的院子,跑过湖上的石拱桥,跑到自己这里,献宝似的放在书桌上。

程素将她视如己出,有时间就做些好吃的给她,也婉拒了所谓的学费。

吴握愚慢慢长大,渐渐能站在凳子上摘下葡萄,油画也画的像模像样。

后来,原来奶声奶气的小娃娃抬手就能摘到葡萄架上的葡萄,还嬉皮笑脸地和程素分享师兄给她写的情书。程素看着吴握愚出落的亭亭玉立,追求者甚多,但也没听说谁获取芳心,看着吴握愚依然跟自己聊着莫奈,聊着梵高,聊着塞尚……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不禁有些晃神,想到自己的青春岁月,想到牵绊一生的人,又摇了摇头,看着吴握愚年轻的脸,不知道谁能让吴握愚坠入爱河。

吴握愚十七岁的那年,一个夏日的傍晚,伴着蝉鸣,吴握愚走进程素的院子。和以往的神采奕奕不同,今天有些垂头丧气 。

程素招呼着她坐下,倒了杯茶给她,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在家里挨说了?”

吴握愚摇摇头。

“学问上遇上麻烦了?”

吴握愚又摇摇头。

“有什么事情,尽管和我讲,你在怕什么?”

程素抿了一口茶,静静地看着吴握愚。吴握愚虽然胆子小,性子孤,但也是生来倔强。幼时被别的孩子欺负,被打的浑身是土,也不肯哭。

“握愚……握愚怕……握愚怕您不接受我。”吴握愚啜嗫着说,眼泪在眼圈直打转。

接受?

这话说的程素心里一紧,紧紧地看着吴握愚。

吴握愚抿了抿唇,轻声说“师父,握愚……我……我喜欢女孩子。”

一时间屋内只能听见窗外的蝉鸣。

许久,程素叹了口气,说道”憨憨,保护好你自己。“

吴握愚眼泪滑倒脸上,抬手胡乱地擦了一下。又听见程素说”你还是你自己,你还是我的好孩子。“

程素给吴握愚讲徐再虞和自己的事情,是在吴握愚二十岁的时候。

两个人看着书房墙上的那幅画,程素平静地讲故事娓娓道来,就像是在说一个无关人的事情。阳光透过窗子打在程素的脸上,岁月已逝,唯情长存。

吴握愚细细咀嚼着程素的情感,许久,才怯生生地问了一句”师父,您恨她吗?“

程素笑了笑,“只有你们这些小娃娃,才整日里怨啊,恨啊的。我是气过她不告而别,可是啊,她也是那漫长的黑夜里,我唯一的念想,支撑着我向前走,活下来。然而,我越不恨她,她越内疚,我对她的责罚已经够深了。”程素右手摸着左手腕上的玉镯,心中难得的平静。

“那……那您为什么不去找她?或者她为什么不来找你?”

“握愚,我们再出现在对方的生命里,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的人,才知道活着有多重要。我们何必再置对方以危险的境地呢?”

再后来,程素和吴握愚从网上看到了徐再虞的讣告。程素静默了许拿着口琴走到窗前,吹了一首《心已许》。窗外鸟鸣阵阵,屋内的人以静默无言对抗惊破天旻的悲伤。

两个月后,徐再虞的儿子李奈拜访了程素。带来了徐再虞的遗书和一些遗物。徐再虞的生平画作,全部遗赠给了程素。小铁皮箱里是她们离别后,徐再虞写给程素的,始终未发出的信。

还有另一个玉镯和那张真丝手帕。

手帕下脚被徐再虞刺上了几个字:死生睽阔 来世相期。

程素扬起头,逼回泪水。开口问,“你妈妈,葬在哪了?”

“按照她的遗愿,骨灰洒进香江里了。”

两年后,追求者无数,却一直单身的吴握愚终于追上了一个她喜欢,也喜欢她的姑娘——周可温。在同一年的中秋节,程素认了吴握愚做干女儿,并送了玉镯作为纪念。谈了恋爱的吴握愚,缠着程素学做菜,终于在把厨房点着之前,学会了几道拿手菜。

奶声奶气的小娃娃就这样成家立业,又过了两年,小朋友吴从周出生,小混血会说话后,奶声奶气地叫程素“奶奶”。

虽然吴握愚移民德国,却也惦念着程素。三天两头地让程素出国小住。并且在吴从周五岁那年,小姑娘吴祉白出生,当年的小娃娃也成了儿女双全的妈妈。

程素的生命最终在她九十岁的春天走到尽头。听闻程素状况不好的吴周二人赶紧从德国回到北京。还没进院子就听见口琴声,还是那首《心已许》,演奏者变成了吴从周。

吴握愚推开院门,急迈着步子进了客厅,蹲在程素的腿边,眼泪在眼眶打转”妈,您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