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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的垦丁(32)

作者: 水银灯河 阅读记录

她们说话声音并不小,谢平宁无心去留意,但依然听见了,于是他点头,“嗯,听着像是香港人。”

“那你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吗?”

谢平宁歪头,看着她,“说什么?”他并不懂粤语。

曾贝回头看了看,发现已将那群女人甩开很远,才敢说:“她们刚刚在说——快看那边有个好靓的靓仔!”

她语气模仿那几人,很是夸张。

谢平宁还没搞懂情况,困惑看她。

她无奈看他一眼,又移开视线,语气平平道:“——说的就是你,靓仔谢。”

他哦了声,恍然,“是夸我帅吗?”

“……你说呢?”曾贝无语反问他。

谢平宁轻轻笑了声,后问她:“你听得懂粤语?”

她点头,用粤语回他:“系呀。”

回答完,不等他问,她先解释说:“我小时候,跟我妈住在佛山——她那时候在那边工作,住了七八年吧,初中才回来,所以听得懂啦。”

他了然,点了点头。

台湾在九十年代,就位居亚洲四小龙,可见当时城市经济繁华。但后来怎么也没前进,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停在了那十年。因此她初到高雄,第一印象便是意想不到的陈旧和冷清。

但还有第二印象,则是垦丁带给她的干净和安宁。

比如此时深吸一口气,到肺间的,是空气里传来田野间农作物的味道,一种淡薄的清香。

她忽然心情很好,大概环境使然,让她从谢平宁身边快步走到他前面,两人都停下脚步。

她闭眼,微微仰头。黄昏下淡黄色的晚风轻轻吹起她的裙摆,和她近来看着,顺眼不少的短发。

谢平宁注视着她,一时有些怔。

“平叔,”忽然,她喊他,“你知道那部电视剧吗?彭于晏和阮经天演的那部。”

他望着她,摇头。

她回看过来,是望入他双眼的,还要偏头一笑,张开双手,高声喊:“我在垦丁天气晴——”

垦丁八月,大晴。

而他,在这个短暂的冰凉夏夜前兆期,动了一份27度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07年的台剧、彭于晏的黑历史、检测年龄的法宝

就是这部《我在垦丁天气晴》

第26章 26

只有三套节目的七夕晚会,是一时兴起的产物,形式简单,却备受尊重。

比如,客厅沙发被推开很远,留出足够大的空间,只为给表演者提供更大舞台。

厅灯只亮光线最弱的副灯圈,制造气氛。而茶几上,有人放了一盏蓝色鳞片球灯,通上电,就是灯碎光靡,蓝波流转。

还要在厅外架一只三脚架,顶上摄影单反,录制留念。

再比如,表演嘉宾,皆盛装出席。连爷爷都换上除正式场合外,其余时间从不舍得离开衣橱的深蓝色哔叽西装。

出来时,他还挽着一位着一袭紫色改良旗袍的江南女士——奶奶。两人齐步走出,似是跨越时空望见,民国时期的老派舞会上,出席的一对璧人。

阿姨除了帮忙录影,还要担任主持人角色,长段开场白之后,串出了第一对表演组合——“陈晨宇宙第一最美对不队”,表演内容是,一段K-POP风的女团舞蹈。

如它的队名一般,节目的重点在陈晨。而刘宇岩,负责吃软饭,和在连接小型蓝牙音响的电脑上,按下背景音乐的播放键。

曾贝看了会儿陈晨,觉得电子鼓点声实在吵闹,忙转移注意力,在昏暗的光线下打量坐在角落里的谢平宁。

他坐的单人沙发,手托着半面脸颊,微微侧头,正在欣赏陈晨的舞蹈。

蓝色的光斑,随着球灯的不断旋转,在他脸上变换着位置。落在因他解开一颗衬衣扣子,而露出的小片脖颈肌肤上的点点深蓝,是掬在手心里,一滴淡薄的海水,抑或用剪刀裁下的一小块夜空。

他唇角微微上弯,眼睛放松状态,酣酣眯着,看陈晨时,视线几乎不曾转移。

她心里有种想法,是她的骄傲不容许她去提起的,但碰上感情,又不得不直面的——

平叔他,是不是……也喜欢陈晨?

毕竟陈晨真的很有魅力。

曾贝去看陈晨,在陈晨扭动腰肢的一刻,发觉她撩起长发,收着下颌递来的一眼,极具魅惑力。

或许,真如陈晨说的,谢平宁喜欢的是成熟诱惑如她那般,而不是素雅无趣如自己。

想到这儿,忽然有些失落,她低下头,手指轻轻摩挲自己光滑的手指甲。

忽然,有人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没等她反应,那人靠近过来,在她耳边轻轻说:“快轮到我们了,别紧张。”

她猛地一偏头,谢平宁的脸正置于自己肩上,她看去,鼻尖与他距离不过三厘米。

客厅如此吵,她却听见他的轻声呼吸,还有她自己提着一颗心,死灰复燃的雀跃。

她忙别开脸,小声辩了句:“我才不紧张。”

音乐声终于停下,阿姨上台念准备好的串词,欢迎下一组——柠檬贝壳登场。

两张长脚椅已就位,谢平宁抱着吉他先坐上去,后曾贝才扭扭捏捏跟上。

两个座位靠得很近,谢平宁在她身侧,低声问她,准备好了吗。

她点头,于是听见他手指扣响琴盒,稳定节奏,嘴里念着英文数字,领她切入旋律点。

歌词里是,晚霞、蒲公英和小镇街头。

她跟上节拍,逐字吟唱,一边开始回想,垦丁的夏天,其实她碰到好多场雨,但此时回忆起来,却都是晴天。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对他萌生的情愫。

是白色沙滩上,他浅笑看来,递给她的,一支冰凉的柠檬水瓶子。

还是被他衔在嘴里的半根烟,赠给她的一次间接接吻。

或者更早,是他在问,会不会《思凡》。

……

她唱着,突然顿住没声音了。

谢平宁奇怪,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疑惑看她。

她无措地看着他,好半天才说:“平叔……我忘词了。”

谢平宁怔了怔,忽而笑了,片刻后,他无声对她说了句:“没事。”

然后他低头,流畅清新的吉他音再度从他手指下传来。他开口,接上她忘记的歌词,替她唱了下去。

声音轻缓低沉,抬眼看她,有片宁静的海落在他的眼眸里,无尽温柔。

她的心脏有一刻是被他看来的这瞬间,攥住的。

她终于明白,他是什么了。

他是遥不可及,也是唾手可得,是光明,也是黑暗。

是一切正与反的集合,是禁忌,是这个残缺的夏天,替她添上的最后一块拼图。

谁能料到,她十九岁这年,收到的一份残缺的台南之夏,是因为他出现,所以才完整了。

四分钟演唱结束,曾贝的心仍在狂跳,下场时,甚至险些绊倒自己。幸好谢平宁在后拉她一把,将她扶住,才幸免于难。

她不敢再跟他靠得太近,忙挣脱他拉着自己胳膊的手,一面往陈晨的方向走。

甩开他毫不废力气,因为他也走了反方向——往钢琴的方向去。因为紧接着,他就要给爷爷奶奶的表演做钢琴伴奏。

曾贝在沙发上甫一坐下,陈晨便靠近过来,在她耳边气息很轻地说:“贝贝你知不知道,平叔看你的时候,眼神好温柔。”

曾贝闻言转脸,与她调侃目光对上,短暂错愕。

她化解尴尬地咳了咳,压声问她:“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陈晨避开,空出足够的位置给曾贝,“或许你还可以深入挖掘挖掘。”

没时间给她深入挖掘,爷爷奶奶的节目开始了。

是一首从未听过的歌,听节奏和音符搭配,隐约察觉这歌大约已有了年岁。

主唱是奶奶,爷爷负责男声部分的和声。

刘宇岩拿两柄沙锤,在句与句之间轻轻摇动,也是乐器伴奏的一种。

还有钢琴,是平叔弹的,每一小节都处理的慢而舒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