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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的垦丁(51)

作者: 水银灯河 阅读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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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何莞知转系留级,在计算机系大一新生里,和她高中的小鲜肉学弟梁原,成了同班同学。

有这两层关系加持,她常会被人问到,她和学弟的关系。

最开始,对此,她的回答是:

“我跟梁原?不可能的。”

“他比我小两岁,我要是跟他在一起,别人要讲我老牛吃嫩草。”

“再说了,他可是我高中学弟,我不杀熟的。”

再后来,就是——

“跟学弟谈恋爱,真好,嘿嘿嘿。”

耿直迟钝脑学姐X盐系小狼狗学弟

何莞知X梁原

第42章 42

第二天早晨,离开的长辈三人组到了家。

几人闹哄哄地在楼下整理一上午行李和朋友赠的礼物,到中午午餐时间,又换上来,一种与离别有关的悲凉氛围。

爷爷吃着饭,忽然停了筷子,看向对面的谢平宁,说:“小谢是明天走吧?”

谢平宁握着筷子的手一顿,低头不知想了什么,过一会儿才点头回答说:“是,订了明天下午的机票。”

奶奶脸上流露出惋叹情绪,“这才来多久啊,就要走了。”

说着,她又看向,反常的只顾低头吃饭,在旁没说过话的曾贝,说:“唉,过不了几天,咱们贝贝也要回杭州了,这大房子,又剩下我们几个老人家了。”

曾贝咬了咬唇,眼睛忽然有些酸。

吃过午饭,众人都有些郁郁不快,没聚在客厅品茶食甜点,而是一个个都分散开,往各自的去处去了。

谢平宁和曾贝回了阁楼,两扇门掩过,这时候还要演绎默契,知离别将近,都没交谈。

曾贝躺在床上,找来两月前那本没读完的《马丁·伊登》,再次试图看进去。

可书上的内容,她一个字也读不进去,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但到眼里,又是五号宋体字模糊一片的黑与白。

他在隔壁房间,打开了衣橱的门。

她听见PVC行李箱打开两面,轻轻铺开在木制地板上的声音——他在收拾行李了。

隔一面墙,两人沉默好久。

最终,曾贝选择将手里读不进的书扔了,从床上站起来,趴在相隔两人的小窗前,屈起手指,敲了敲了窗玻璃。

叩、叩两声。

他停下了动作,抬头望向映出她从头顶至脖颈下半分影子的玻璃。

她问:“平叔,我们……还去草原看星星吗?”

他顿了会儿,回:“去。”

吃过晚饭,跟芬姨交代了行程,她跟平叔开车去往他们这个夏天在垦丁停留的最后一站——龙磐草原。

龙磐,是海边草原,有曲折波延的海岸线,靠海的地方,屹立有许多礁石悬崖。

她跟谢平宁到大草原上时,时间已经近八点。

天空已完全涂抹上一层深邃的蓝黑色,一颗一颗的星,跳出黑暗,在这块广袤的幕布上跳动。

大片星空,让她想起三岛由纪夫在《葡萄面包》里的一段描写:

[黑暗在一个地方结扎起来了。黑暗这个大袋子的开口结扎起来,吞并了许多小袋子。那些似有若无的小破洞就是星星,此外再没有一个光的破洞了。]

草原上海风很大,时不时刮过来一阵足以扬起她裙摆的大风,让她排解压力般,冲着无人的海岸,大喊出声。

谢平宁站在她稍后的位置,听她喊完,也学着她双手扩成喇叭状,对着远处大喊:“曾贝——你在吗——”

她听见声音,回头看他,与他脸上温和笑容相会上,也笑了。她转过头去,大声回他:“我在!”

缓一口气,她又喊:“谢平宁你在吗——”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称呼他全名,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时刻。

他愣了下,后笑着回答:“我在——”

对着大海喊话的游戏,玩过几回,两人都有些累。

索性,在草地上躺下,任地面长出的密密绿草刮到她的脸和裸_露在外的手部腿部肌肤。

谢平宁躺在她身边的位置,伸手,指着天空上一颗相较其它星星,要更为明亮的一颗,告诉她,那是天琴座里著名的织女星。

在他手指的指引下,她看见天鹅座和天鹰座,指到一颗她听过名字的星星时,她便不住地点头。

时而有风吃过,矮草被吹倒向一个方向,划过她的脸庞,有些痒。

她手臂靠着他的手臂,连衣裙的无袖设计,让她感受到他棉T恤的柔软质感。

这个夜,一切都是柔软的。

她望着眼前的星空,不由地低声感慨:“星星真的好美,怪不得康德将它视为生命里最值得敬畏的两样事物之一。”

他嗯了声,无言了会儿,想到什么,于是他说:“你知道吗?我到垦丁第一天,我以为你会是呃……那种女孩。”

“哪种?”她扭头,枕着手,看向他。

“说不上来,总之不是会读康德的女生。”他说完,似乎也觉得自己对她的初次评判过分武断,笑出声,脸上有些不大好意思。

她认真地看着他,说:“那你觉得我会读什么?”

他皱着眉头想了会儿,出口时,语气不大确定,“大概会是‘清风徐来,水波不兴’这种?”

“你的意思就是——”她装出不高兴的样子,手指捏住他鼻子,“我很古板咯。”

他只笑,没躲开她手上的小动作,任她捏着。

她闹了他一会儿,放开他,再次看向他眼睛,说:“我读很多人的,纳博科夫,博尔赫斯啊……”

“我知道。”

“……我还读了赫顿,”说到这,她目光躲闪开他,细语嘀咕,“不过他的书真的很无聊,果然学术的东西最枯燥了,真不搞明白,你是怎么看下去的。”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看不下去是因为你没兴趣,我是学这个的,自然不会觉得很枯燥。”

话头停了两秒,他又补充:“就算真的觉得无聊,也得骗自己不无聊,然后让自己读下去。”

他的回答,让她觉得有趣,头抵着他的肩膀,无声笑起来。

失去交谈的两分钟,她脑子里闪过许多画面。

她喊他,“平叔,”

“嗯?”

“你还记得,你到野原第一天晚上,我给你们唱的曲子是什么吗?”

他看着她,点了一下头。

那夜,他点一出《思凡》,遭到她拒绝,最后她唱的《牡丹亭》里一折《游园》。

她回望他,眼睛在笑,却盛着泪。

对视的时间不知延续多久,她扬起脖颈,在他唇上落下一吻,然后离开,她启唇,轻声唱了一出《西厢记·长亭送别》。

“恨相见得迟,怨归去得疾。

“柳丝长玉骢难系,恨不倩疏林挂住斜晖。马儿迍迍的行,车儿快快的随,却告了相思回避,破题儿又早别离。

“听得道一声“去也”,松了玉人;遥望见十里长亭,减了玉肌。此恨谁知——”

她唱完,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谢平宁目光沉沉看着她,轻轻唤了声,“曾贝——”

“平叔,你听我说,”她打断他,声音已哽咽得不成样子,“那晚我不是不想唱《思凡》给你听……”

他捧住她的脸,手上温柔地替她擦去眼泪,点头说:“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学戏曲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要不唱《游园》,要不唱《惊梦》,总是这两折。”她早已疲倦。

“可我知道,我这两折唱得最好,我师父也夸过我。”

所以,她才会在初见他的那天,唱她再厌烦不过的“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只是想让他看到,她最好的那一面。

……她有没有跟他讲过,她一直觉得,他很厉害,是她认识的人里面,最厉害的那一位。

学识上是,与人交际上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