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下雪的垦丁(7)

作者: 水银灯河 阅读记录

她没穿鞋子,光脚摸墙下楼。

打开厨房一盏小灯,四处翻找,发现果真一根意面都没给她剩,只有被人挖得干干净净的青酱罐子,还孤零零立在冰箱角落。

她不由地咒骂起某个讨厌鬼:“该死的油与盐,晚上吃这么多,祝你便秘三天!”

没找到意面,但发生在她身上的这场大型饥荒,还是没得到妥善解决。于是她又拉开冰箱的另外一扇柜门,左右翻了翻,从里面找出一桶还未开封的哈根达斯。

找来一只巨无霸勺子,她将厨房的灯关了,独点了桌灯,拉开椅子,坐在餐桌前,铲一勺芒果味道的冰激凌,送入口中。

一边吃,一边还要愤愤抱怨:“哪个土鳖选的芒果味,不知道桑果雪芭才是最好吃的吗?!”

她知道这土鳖是谁,因为这桶哈根达斯还是她跟刘土鳖一起去买的,每人一桶。

她的桑果雪芭当天就吃完,现下这桶是刘宇岩的。因为小气鬼·刘舍不得,一直放在冰箱里,堆积冰霜。

忽地想到嘴里正在融化的美味是他的,她心里霎时泄愤不少。

想着这下终于报了一半仇,她舔了口勺子边缘,脖子下意识后仰,无意瞥见,楼梯口走出来一道“白色的光”。

她吓一跳,还好辨出来者身形,才让她没喊出声来,打扰他人休息——来者是开了手机照明模式,正一步一步下楼来的谢平宁。

她坐在亮处,谢平宁自然先看见她。而且根据看到她时,他已经走完下层楼梯一半的状态,可以判定,他发现她很久了。

她低下头,望着黄色的雪糕,不说话。

还是谢平宁先开口,跟她打了声招呼,“这么晚还没睡?”

他不提下午她的不辞而别,也不损她晚饭不吃,大半夜起来吃冰激凌的别扭行为,而是走到靠近餐厅的位置,等到有光落在他身上,他才停住。

“你不也还没睡?”曾贝语气平平地接了一句,但依然不敢看他。

直到他说:“我下楼找打火机。”

她才抬头,发现他仍穿着昨天晚上,她去问他是否要食宵夜的那身衣服,白T灰裤,但穿上了凉拖。

细看还注意到,他指间夹了一根细长的香烟。

噢,原来是想抽烟。

她恍然,本不想再搭理他了,要继续吃自己迟到的晚餐,谁知他还没走,问她:“别墅是装了信号屏蔽器吗?”

曾贝被他这问题,问得扑哧一笑。但她很快收住,又换回一副冷淡表情,回答说:“犄角旮旯地方,连2g都没有,还想有信号屏蔽器,是不是想太多啦?”

末尾那句她说得小声,毕竟对于谢平宁,她还是有几分忌惮的。

“WiFi也没有?”

“没,有。”她对谢平宁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很是无语,失去耐心地一个字一个字回答完后,便不再看他。

“哦。”他在那边淡淡应了声,走出桌灯笼罩出的一片微弱光明。

他才到这儿没几天,房间布置都不太熟悉,更不用说清楚各个电灯的开关位置。

因此他并不想浪费精力去找开关,而是再度开了手机照明,要往客厅去。

他才迈开腿,客厅的主灯就被人打开了,忽地有光投下,照亮茶几上放着的,一只黑色金属打火机。

他有些愣,回头看时,发现餐厅原本坐着的女孩却已经不见,只剩下桌上一桶哈根达斯,和安然摆放在餐布上的银色勺子。

只是替他开了盏灯,就走了。

连晚安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刘宇岩好直一男的

[1]娥皇女英和舜和湘妃竹,虽然大家应该都知道,但我还是得标注一下,毕竟是引用。

[2]李开先《宝剑记·夜奔》中唱段。全诗写得特别好,有句很有名的“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就是出自这首诗。

[3]莎士比亚《麦克白》五幕五场

第6章 6

餐桌上一桶哈根达斯,度过孤寂一夜,早晨起来时,已在桶中融化成一滩黄色的异常黏稠的液体。

阿姨拿着抹布正要去收拾,不妙,被刚刷完牙,下楼来寻餐的刘宇岩鼻子灵敏,先闻到一股芒果奶油香味。

他做梦以为早上吃芒果班戟,满心欢喜奔向厨房,结果——

“——啊!”

这一声,惊走院里一棵香杉上落着的两只紫啸鸫。

“是谁?!是谁吃了我的哈根达斯?!”

曾贝昨夜睡得太晚,本还不打算醒,只听有人上楼,踩得实木楼梯,吱拉作响。然而那道脚步声,是消失在她门口的,并且,此伏彼起,立即有少年的声音隔着一扇门传来:

“曾贝!你给我出来!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吃了!你把我的哈根达斯还给我!”

曾贝脸上是一大早被人打扰清梦的痛苦,她蹙眉,卷着薄被翻了个身,不打算解决这个问题,迷迷糊糊又要睡过去。

然而刘宇岩哪里肯放过她,砸门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大有拆房子的气势。

所幸爷爷奶奶早早出门散步去了,才能免受此遭摧残。然而芬姨不好过,被他闹得眼前直冒金星。

她将冰激凌桶扔进垃圾收纳袋里,一面朝楼上喊:“你不要吵她睡觉啦,不就是一桶冰激凌嘛,男孩子不能这么小气的啦。”

刘宇岩听了这话更气,下楼,誓要跟他老妈展开一番关于男女平等的人权辩论。

但谢平宁先他一步,晨跑完毕,进入屋内。察觉房子上下气氛不太对,他出声问了句:“怎么了?”

“有人把他的冰激凌吃掉了。”芬姨把袋子里的残骸亮给他看。

刘宇岩不满她话里的模棱两可,反驳道:“不是有人,就是曾贝!是曾贝吃的,除了曾贝,这房子里没人会干这么缺德的事!”

谢平宁挑了挑眉,掀开袋子,看了看,后说:“这是你的啊——”

他了悟,“我以为是零食来着,昨天半夜起来忽然好饿,就拆了吃掉了。”

说完,脸上露出几分抱歉神色。

刘宇岩一时说不出话来,被谢平宁轻飘飘一句话,害得半口气吊在胸腔里,差点没把自己憋死。

谢平宁继续说:“抱歉,我不知道这是你的,多少钱,我赔给你。”

芬姨忙接上话:“可别这么说,小谢,你太客气了,不过就是份吃食,哪里需要这么计较。是小宇不懂事,太小题大作了。”

“不怪他,是我没问清楚。”谢平宁不认同她的说法,非要客气。

还是刘宇岩颓丧着脸,走到沙发边,化解僵持局面,说:“算了,平叔,你也不是故意的,吃了就吃了,没什么的,大不了下次再去买呗。”

这时候倒想得开,可见他是对人不对事的,并非事事都要锱铢必较。

曾贝听着这话,冷笑了声,腰抵着二楼回廊的栏杆,手里拿一个绛红色发绳,正收束着一头长发。

闹剧终于收场,两只紫啸鸫闻听风声已静,忙又飞回来,躲在香杉树下,偷清净。

谢平宁摘了耳机,正上楼来,倏尔一抬头,迎面对上的便是,还没来得及换衣服,穿一身黑色睡裙的曾贝。

她猝不及防的出现,令他后退了一个台阶,站在阶下,她还比他高出两公分。

她双手交叉在胸前,脸上表情冷冷的,质问他:“你为什么骗人?”

“我……”谢平宁被她问得有些懵,抓了抓耳后,想出个理由,“我不想看你跟石头吵架。”

“石头?!”她一脸不可置信。

谢平宁为她独特的关注点,感到有些好笑。他弯了唇,点头,说:“是啊,他说他小名叫石头。”

“呵,石头,”她露出几分鄙夷,“哼,也只有他那种人,才会取这种傻里傻气的小名。”

他但笑不语,看她别扭完,指了指被她挡住的楼梯出口,说:“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上去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