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橄榄(13)【CP完结】

作者: Ashitaka 阅读记录

开红旗的龙虎副校谭寿平,于她才是健力宝拉环上蹦出的奖金两万。

春明一双慧眼,知道男人倘若明码标价,谭寿平就是她玻柜里锁着的赖茅,属他值钱了。这人有佛相,眼皮叠成三层下撇,耳垂圆如硬币,下巴当间又承袭领袖长了颗痦子,人整个儿显得饱满、雍容。谢顶?哪个好酒瓶子不抛光呢。春明起初借他一把沁满卤味的伞,是无巧不成书,收到他馈赠的一套进口资生堂,才觉得这出梨花海棠能继续唱。再后来就是买卖了,春明渐次给甜头,谭寿平渐次开价码。春明的照拂顶天是陪他上床,谭寿平就哄她说你心宽点,我一定让你女儿进去县一中,你个农村女子,想想还有什么划不来?

每回他自下趋上颠着她,她都像独船漂流至无名的凶险航道。谭寿平知文达礼混过洋事,说话很儒,就当滩涂边洗衣女的歌声;谭寿平嘴里冒着茶香,当峭上庙宇烧香的味道。春明岔腿坐在他肚腩上莺啼,簸荡,才觉得自己没那么下作。是哎,县一中,大好的出路,有什么划不来?

点了春明炮的是她闺女。她嫌恶得要吐,狠狠地透话给歪头:爸,我奶说,我妈那个臭婊子跟小少管所副校长勾搭上了,她看她上回从那个胖秃头车上下来呢,我操她真不要脸,您不窝囊啊?您得整治她啊!闷的人好攒东西,激愤,寂寞,自卑,疑虑。壳儿背的重了,一旦试图表达,方法时常出格,更甚至反社会。鲁歪头天不亮就起了,打桶冷水抹净了小巴,端来了店里煨一夜的老吊子。进了屋,趴到春明身上狠狠亲几口,痴喊了两句“媳妇儿”,滚烫的老卤兜头照她泼下。厉声乍起,满屋跌宕,闺女喊着别大清早瞎嚷嚷行不行,歪跌进房,见春明正站在床头闪转发狂。她汆熟的皮肉呈一种悚然的鲜红,而后逐块剥脱。

朱文龙活擒,黄德雄饭碗算颤巍巍端住了。这两天他心里舒坦,原先逢事儿都“干老子我的狗屁关系”,这回特意往热闹里凑。救护车闪着红灯驰走,邻里拢着手,扎堆儿放闲屁,说春明那浪荡货纯属是活该,脸蛋算全毁。黄德雄军袄披着,逞能做结案陈词:“保命我看就算不错!要我讲咧,她原先就是个潘金莲,他男人还能指望她以后就改了不当婊子?孬熊在做他的青天白日梦哦。”

想套他话,谁凑近问:“哎,讲她是你家顶头领导的小情,真的假的啊?”

察觉自己话多了,黄德雄大声一“耶”,笑着摆手,逃回门卫室。他心想:再脏也我老板的事,我犯得着跟你个二百五叨逼?不就个小情么?大惊小怪那样子。谭胖头带着人车里办事儿我他妈就撞见两回了。小老百姓喝稀粥,他妈有点屌/钱就腐败咯,也别急,龟孙儿作下去,迟早也挨枪子冲。

谭寿平响亮一个喷嚏吹飞了大案上的纸张,他背后一只博古架摆文玩瓷器,墙上一排锦旗。邵锦泉开怀大笑,拾起纸张搁回去,说:“哪个姐们儿想你老谭了?”

“少开我玩笑啊,讲正经事情。”谭寿平眯眼笑。地方支援中央的头发落下两绺,他抿回头顶,仰进皮质老板椅,看着大案对过背手站着的柳亚东、兰舟、胡自强。

“内容你们看一下。”谭寿平把纸推上前,“喏。”

胡自强觑兰舟,柳亚东直接上前拿过,说了句谢谢校长。

纸张又薄又新,边角锐得能割破手。首页一行铅字,写着实习协议。另两个人看纸,柳亚东余光曳向圈椅上的邵锦泉。两面之缘了。

他穿平驳领的旧西装,蓝灰菱格的羊绒衣,不系领带,踩软软的方头皮鞋。他颊颐凹陷,须根处一层磁青,尖鼻头延向人中,唇色很淡,头发丰茂不显岁数。冬日的阳光斜射进来,他一张奇巧诡故,但目色柔和的老猫笑脸。

第6章

不提知道的人就不多,龙虎武校有投资商,分配实习岗位。名额少,一季度五个,家庭条件困难者优先,文体成绩拔群者优先。兰舟胡自强划到前者,柳亚东两样都沾。

一早把人叫来以为是拿那两百块奖赏,结果是为这叠纸。柳亚东腮帮一缩,没摸清状况。

谭寿平从姑苏澄泥的茶壶里倒出两杯蕊黄的龙井,推一杯给邵锦泉:“邵老板尝一尝。”一杯自己捻着,杯沿人中处绕一绕,让清芬化进鼻息。他陷落进顾自的风雅里,眯着眼睛,指头敲大案有点儿不耐,说:“上面中国字按讲一不多,二也不生僻,你三个看完了吧?”

这他妈可是副校谭胖头。胡自强不敢吭声,兰舟点头,柳亚东说看完了校长。

“有什么不懂的就问。”

“你叫什么名字?”邵锦泉口吻蔼然地问了句,注视着柳亚东。

柳亚东看向谭寿平,谭寿平抬眉毛,示意你回答就是。柳亚东给人森冷冷的初印象,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他那张脸。表达茫然、专注、疑虑,等等,他通常节俭的只用一种神情传递,就是漠然。不管是不是装的。邵锦泉为人敏锐,才率先注意喜怒不行于色者。柳亚东报姓报名:“柳亚东,亚洲的亚,东方的东。”

普普通通,但平凡得蛮有力道。邵锦泉又问:“那另外两个呢?”

“兰舟。”兰舟竭力捋平口音:“兰花的兰,”舟没什么常用词,停了一会儿,说:“龙舟的舟。”

但凡是雅有人就一定要附。谭寿平明显不满意兰舟破坏词境的解释,他朝邵锦泉侧头,有平有仄地补充说:“轻解罗裳,独上兰舟。李清照词里写的那个兰舟,美呀。”邵锦泉朝他竖个拇指。也不知道为什么,柳亚东眼里,这动作迷迷糊糊像是在说:你个大傻屌。

胡自强身量最高,音量最小,说:“胡自强,自强不息的自强。”

更普通更落俗,也更有力。邵锦泉依次点头,目光在三人间移来移去,画成了另一种关系。

柳亚东非得弄懂,就直问了。逐条是:我记得去年十月刚实习了四个,为什么刚开年就又有名额了?二月份的省武赛我们散打班已经准备四个月了,是不是去了我们三个就参加不了了?实习岗位我印象里一直是素水的物业集团和安保公司,协议上写的雅利实业是什么?实习时间、工资假期和吃住问题的怎么安排的?我和兰舟还没满十八岁,也可以聘用?我们三个没有身份证,要办么?我们三个人父母都不在了,也没关系么?条理清晰的邵锦泉都讶异,于是他目光变得更具探索性。

谭寿平拿出个档案盒,翻出几张文件,抚起串紫红发亮的木珠子。有关提问,他也逐条:名额不是死东西,当然是根据需求定,那边空缺,这边尽量就帮填上;省赛按讲重要,但我于情讲实话,哪有你们困难孩子早早当上家,手头有钱花了来的实在呢;雅利实业也是学校合作商,下头经营的金鼎茶楼在县南饮茶亭路,年根缺安保,管事是这位邵锦泉邵先生,能人,跟着后面能学上不少东西;不缺人手你就回校,但邵老板要相中你,也算你有地方展宏图了;成不成年身不身份都小事,也就顾念你们无父无母,学校才肯给你这个机会,晓得吧?谭寿平老狐一只,带说带呷茶,也滴水不漏。

半天时间考虑,晚练前给答复。

柳亚东临走看了眼邵锦泉,他朝他浅浅一颔首。柳亚东觉得那笑里含慈睦,极像一个宽忍的父亲。

回寝室掖好协议,定省大会刚结束,三人赶去武厅换衣室。里头吵嚷嚷,贴墙一排编了号码的铁皮柜,光膀子的活猴儿乱蹿,弄得像个大浴场。兰舟的挨着柳亚东的,胡自强的在对面。罗海边往脸上戴护头,边往近凑。他戴这个,脑袋像颗饱硕汤圆被筷子左右夹住,五官如馅儿,几近被挤漏。他蠕着两瓣嘴,问拿没拿着奖赏金,说今早又当众打了谁谁谁。

当中一位是国墨,五根油条吃到饱。柳亚东脱得只剩件跨栏背心,又套上涤纶运动服,问什么情况。罗海也语焉不详:“检讨我也没细听,就说......拿刮胡刀片割手?打人骂人,骂娃娃鱼你妈逼,还不让人控制他。反正新来的都闹这个老三篇,我都看腻了,我讲多吃几回油条就老实了,谁不怕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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