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橄榄(92)【CP完结】

作者: Ashitaka 阅读记录

“所以我觉得他会后悔的。”兰舟耸肩,“替他收着吧,后悔了我再还他。本来还有一点接触不良,刺啦啦的,我听了几遍之后就好了。”

“我先听听。”

“嗯。”按了开关键,读带的几秒没声。

吉他弦音真是好听,王靖雯的调子,雨天也更诗意更凄迷。

男孩儿偶然的妙想在别人看来其实是匪夷所思,比如现在,柳亚东兰粘合,端起姿势,要踩着调子跳起慢三。想法挺浪漫,条件太次,地不平,雨又漏,滴滴答答乱着调子。但没妨碍,俩人笨手笨脚地前进,撤步,学过的那点儿内容忘了个精光,点也踩不准,只记得转圈,转圈,不停地转圈。无声息里,曲子反复。日子如果普通也会是这样,惊雷甚少,无声息里就淌了老长一截。

雨照下,滴滴答,滴滴答。

胡自强其实回来时看见了,没说;柳亚东看见胡自强看见了,也没说。都认为喜欢人,有什么好惊怪的呢?

倒是回途有个插曲。老冯闺女板着张脸,说句“死者为大,我让他入土为安吧”,就收下了老冯的骨灰盒。一桩事情算了了,侯爱森跟她告别,沙发缝里塞了笔小钱。几个人刚钻进凌志,就听车外啪一声脆响。胡自强探出头,隔着雨帘,看屋前的泥地上孤零零地躺着那只枣红的骨灰盒子。

外头没包黄绸,盒子一经丢掷,盖子崩了,骨屑散落一地,随雨水淌开。

隔天,话是伍翔带给胡自强的。

春水堂不做餐饮,所有人中晚都是订盒饭,开票写抬头,按月报销结账。盒饭强求品质不来的,好坏参差,碰啥吃啥。这月份说吃狗肉易秋燥,部分彝人又一贯禁食狗肉,胡自强捧着饭盒不怎么动筷子。——焦丽茹近几天再没让他去过“那里”,碰面都少。他戳着波导连发了几条“想你”,无一回复。他心中有被遗弃的慌张与失落,不抵实,也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仔细想想,又觉得这失落非爱情的衍生,而居然是——言不及义,很痛苦。伍翔这时挤过来:“哎,夷子。”

俩人没法坐一块,梦雅割腕死的时候,那一顿架还没掰扯清呢。胡自强在板凳上转屁股,背给他。

“我操你奶奶的!我也不看见你。”伍翔骂他,咬着筷子说:“晚上在后楼门廊那等着,老苏哥找你。”

胡自强也不回头,声音闷钝:“我非要去?”

“嘿!”伍翔把盒饭往脚边一撂,“没搞错吧你?真把自己当根葱啦?”

胡自强侧脸,给他一只冷而疑惑的右眼。

“咱们场子泉哥丽茹姐当家,再下头论资排辈就是老苏哥!真当他就个司机啊?讲句难听话,旧强哥爱森哥见他,都得低头哈腰帮着点烟。你凭什么不听他吩咐?!”

胡自强扒满满一口饭,“知道了。”

“别在丽茹姐脚边舔两天脚后跟就牛逼了。”伍翔端着盒饭走了,“晚上记着!溜了整你!”拳头一挥。

胡自强并不是怕他拳头,只是认同了他的说法:别把自己当根葱。受她施舍,自己其实连情人都算不上。

晚上降了点温度,后楼门廊停了辆金杯,老苏降窗,拍拍门:“上。”

胡自强:“我、我晚上还要看着这边场子。”

老苏嗤笑,说:“今晚上一没大富二没显贵,少你也转,上唦!”

“我——”

“不把你怎么样哦!脓包样子。怕死?”

胡自强不再吭声,拉开门朝里一钻。车是往黄庄开,县中出了两边是田,谁家包的几十亩地,月色纸似的薄,透着微微的湿。老苏叼烟,晃着脑袋,跟着广播哼《恋曲1990》。

说不清到哪儿了,老苏停车熄火。胡自强朝外看,黑黢黢里几间门面,都是做盲人按摩的。当间那家门口有人,俩,穿个白大褂,夜里戴副墨镜,就着里屋漫漶出的黄光打扑克。老苏把一个火机打得啪啪响,他摸摸索索从副驾座底抽出一个毡布小包,朝后一递:“拿着下去。”胡自强接过,到手一沉,像是铁器。“黑钢刀。”老苏朝他笑,“削肉剔骨不晓得几锋利,莫把你手伤了。”

胡自强一哆嗦,看他黄鼠狼似的滑下车,给门口那俩丢烟。

“人活着唦?”老苏问。

“活着活着。”一个秃的甩副三带两,“就等判官来判了。”

“麻烦你喽。”老苏拍他肩。

“小事情。”另一个一托镜腿,说:“可记得办完把血擦干净,难闻死了。”

过一个拉杂堆满气味霉腥的天井,走截儿泥路,推门进一间黢黑的附房。屋门前栓了条通身褐黄的土狗。屋里一股尿骚,拐角有个小DVD,俩黑子正蜷拐角皮沙发那儿看碟,光蓝幽幽的,不寻常的哼吟断断续续。老苏拉了灯绳,猛地一亮,屋里泡面盒子啤酒罐子,一团稀乱。俩黑子就这都没反应,脸挤挨着快吸进了屏了。走近发现,手正摸档里打铳呢,碟是不知哪儿淘的黄碟。老苏信手从大门后拾起一根高粱扫帚,抡圆了甩二人后脑勺上。“哎哟!”扭头了,吓得赫然起身,磕绊道:“老、老苏哥!”

“吓尿裆啦?”老苏眯眼看他俩吓射的腿间,笑咪咪的,“搞这事莫要一惊一乍,恐伤肾,小小年纪搞阳痿了几不值当?搞就光明正大搞。”

“哎,下回。”俩人夹着腿根哈腰点头,把就沙发上的杂乱物什揩去一边,趋奉说:“老苏哥坐!我俩这去把人弄出来。”

“小心些,动静小点。”

“哎哎!”耗子似的钻另个小门里了。

胡自强立门口。

“坐唦。”老苏耸眉,指床,“长那么大个子杵那块,塔一样,光都给你挡了。”

胡自强朝床走,又听老苏问:“你打小是没姆妈吧?”

胡自强没来及坐,站那儿,“姆、姆妈?”

“坐哟!”老苏朝下按按手,“我家乡话,姆妈就是妈。”

胡自强屁股搭上床檐,“是......没什么印象了。”

老苏了然地“哦”,说了句:“怨不得呢。”

没等胡自强摸清这句的意思,他又问:“她让你搞过几次了?”

一声拨弦的铮鸣横贯胡自强两耳,像给人扒了裤子,手心也立刻沁了汗。过后蛮长一段时间,他常为此时的自己感觉到羞愧,愧自己只想否认,而未能以男人之姿担负私情的后果。他一向恨自己不能更英伟可靠些,盼有一日成型为树,蔽阳遮雨,能温存地纳住她,将“不伦”抵实进“微畸”但“确切”的爱情。而事实则是,自己哀情切切,力有不逮,始终怯懦,也从未可靠过。

灯泡不居中,光是斜泼,老苏面庞晦暗不明。胡自强胸膛一鼓,目光闪烁不敢聚焦于他,说:“什、什么?”

“聋呀?莫说听不懂我的汉人话?”老苏又把火机按得啪啪响,慢吞吞地拖长腔,“我讲做——爱,插——屄,搞房——事,苕货,未必你还听不懂?”

懂是懂。胡自强低头,手掐得发白,左顾右盼:“我......”

“她是不是百依百顺着你?对你很好?”

是。胡自强心火旺,翻上她身索取几次,焦丽茹都温柔地应允,又总给他烧饭吃。

“你俩个瞎搞,就在她原前给人当情人时候住的那房子?”

胡自强死盯着墙上一只停驻的飞蛾,目光不敢再动。

“你很厉害。她那么个熬寡的女老板,也不跟野男人打皮绊。”老苏盯他,口吻骤冷,“倒给你又当女人又当姆妈。你恋你姆妈呀?脏不脏?羞不羞?小逼伢子。”

和焦丽茹做完,那股去死的冲动一下儿又涌上胡自强心口,堵得人要窒息。

俩黑子把捆着的两只瘦猴往屋子中央一搡,“老苏哥!人来了!”

猛一嗓子,胡自强得以从方才的恐惧中抽身。

老苏指门外,“六子,搞碗狗吃的剩饭来,今晚给它加个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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