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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凤初鸣之从良(10)

作者: 九和豆浆 阅读记录

“我被人赎了。”言荣喜悦道。

裴方静一顿:“任承楼?”

言荣:“谁???”

裴方静僵硬问道:“是他吗?”

“……那是谁?算了,那个人我们之前也见过,他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他。求了半天,才得到妈妈首肯,可是他要五百五十两才会成全我们,所以能借我五百两吗?重简。”

……

裴方静是个清廉的人,他即使再是高官,一时间也无法凑齐五百两,除非他押上地契,那他家里人就会知道,他家人知道他将钱砸到一个伶倌身上,必会阻止,之后势必会对他严加看管,绝不允许他再来卿欢楼。

而言荣便可顺水推舟,了却这一段缘分。虽然会被他的家人骂几句贱货,可能还会被打一顿,但值!

见他果然在思索,言荣便自顾自说着早编排好的话:“你我多年的交情,你难道不为我高兴吗?无妨,我再想些别的办法,以后你我各安天命,各自安好吧。”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这么含情脉脉的断情理由,应该不会给裴方静过大的打击。

裴方静也不是纠缠不清的那种人,可能一开始会难以接受,但时候一过,风消云散,也就罢了。反正也没多少喜欢。也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他待我好,只是他本性温柔而已。

等裴方静开口的时间,很是折磨人。

也不知是不是言荣的错觉,裴方静似乎一直在等待与言荣游离的眼光对视,因为在对上的瞬间,裴方静抑制不住地笑起来。

“我成全你……们。”

言荣还是第一次见他把这么开心的表情浮现在脸上。

“你把那人带来……我想见他。”

言荣懵了。等他反应过来,露馅的神情已显在脸上隐藏不下去了。他将言荣拉近,欲将轻吻他的眼睛,言荣发愣而顺从的闭起来等这人的气息离远些,他才睁开。

“让他查清你的底细,再商量。”

第六章

“我的妈!你是掉钱眼了吗!八百两?!你怎么不去抢!”言荣在楼梯拐角找到老鸨,势要问清楚养粉到底多少银子,这几个人明显没被他胡诌的价儿唬住,没想到原价倒是将言荣吓个半死。

老鸨掏掏耳朵:“你好歹也是赢了两年花魁的人。我这价很亲民了好吧~”

“放屁!云平,珊瑚的价都没这么高!你去秦淮打听打听凡有超过五百两的,我脑袋给你当球踢!”言荣骂道。

“你激动什么,往你身上砸钱你还不乐意。”老鸨咂咂嘴。

“我一共就三个客人,你把他们砸没了,你让我怎么活?”言荣气急。

老鸨看言荣是真急了,底气也有不足:“哎呀,我当时也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们真敢答应。”

“……你赶紧给人退回去吧,尤其是重……裴官人。”言荣瞪一眼商云涣,见老鸨一脸不舍,他也不好为难:“算了,算了,逮着三个冤大头,这次就退几百两意思一下得了。”

“我也不打算再混下去了,明年初春我就走。”言荣顺口说出,

鸨母一怔:“谁给你赎身了?”

言荣自顾自地琢磨:“这两年加起来差不多六千多两……他们是去偷国库了吗!”

“没那么夸张,八百两也是今年的价,总共两年算下来……不到五千……”老鸨试图澄清他还不是那么贪财。

言荣见老鸨一直往外摘清自己,索性耍起横来:“五千冥币吗!反正我不管,这么多银子早够我赎身了。”

商云涣不乐意了,道:“我为了培养你,单是这些年的水粉衣饰,我就赔了多少。是谁把你从名不见经传捧上高位?是我,是我将你打扮得光鲜亮丽,你才有机会认识这么多达官显贵,是我让你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不然你如今冻死在外都没人可怜你一眼!你要走,也得先还完我的恩情再走!”

“恩情……你跟我谈恩情!你以为我愿意!”这两个字眼不知挑到了言荣哪里的命门,他大吼出声:“在这里呆着的每时每刻每秒!都令我作呕。”

言荣步步紧逼,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将商云涣按到楼梯扶手上。事到如今,言荣已咽不下心中久久的郁结:“对每一个男人,说得每一句话,我恨不能咬断舌头!身上的每一处皮肤,我恨不得都扯下来!你给我的绫罗绸缎,金银珠宝,看似光鲜亮丽……上面全他娘的是我屈辱不堪的记忆!”

言荣当时吼得嘶声力竭,气势十足,旁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想必定是怒目圆睁,睚呲欲裂的嘴脸。吼完之后,他还莫名其妙的掉了两滴眼泪。事后想想自己都觉得可笑。

言荣缓缓吐气,仿佛自己身体里的什么都没有了。待言荣松下神态,这才注意到周围都是围观的客人怀里搂着新人,指指点点,絮絮叨叨。言荣装作不在意,飘回楼上,但一回屋,关上门。他便顺着门缝滑坐下去……

言荣心中十分懊恼及羞愧,这些话怎么能现在说呢……自己还没有彻底摆脱这里……这不自己找死呢吗!而且,妈妈除了那个时候打过他,其他时候对他也是温和惯的。

追悔莫及,伴杂着神清气爽,这两种感觉让此时的言荣十分混乱。以至于有人轻轻碰言荣一下,他立刻竖起浑身的寒毛。

言荣受了惊一般,看向眼前人,勾起一个惨白的笑容:“对不住,重简,今天我不太舒服。”

裴方静的手里握着一件单薄的衣衫,自己披上,将自己捂得严实,然后坐到言荣的旁边,却不挨近,隔了一点距离。

言荣转头,见裴方静坐在身边,没有任何动作,一声不响,不知何意:“你这是……?”

“碰到我,你会作呕。”裴方静小声喏喏。

“有衣裳隔着,会好一点。荣儿想靠的时候,就可以靠过来了。”

言荣盯着他被包裹起的侧影,半响,最终靠了过去。隔着衣衫他看不见裴方静的神情,裴方静亦瞧不见他的。

窗户半开着,晚风习习吹进,雨水潮湿的气味。寝房里灯烛燃着几根,惶惶摇曳。

言荣缓缓开口道:“……你是下凡历劫的玉兔吗?”

衣衫裹盖下的那人,动了动,像是稍稍转了下头。

“只是想称赞你。”言荣难得的舒心。

两相无言,空气静默久久后,那盖头下才传来悠悠一句:“和我说话,想咬舌头吗?”

好心情瞬间消没。“不要再提这件事。”言荣转念道:“我喊得那么大声?你全听见了?”

言荣侯了半天,道:“怎么不说话?”

裴方静的声音传来:“你不让提。”

……(他才不是玉兔!他就是个千年月桂树!)

……(言荣纳了闷了!裴方静这么多年在官场上是怎么混下去的!)

翌日

言荣在床上翻来覆去,琢磨着说辞。一时冲动,铸成大错。妈妈也许会让他言荣净身出户,或许连养老银子都不会施舍给他,昨晚的事要是传出去,上京里闹得沸沸扬扬,卿欢楼的名声不保。鸨母说不定会让言荣重新接客,来得客人肯定大部分是来看言荣笑话的。言荣越想未来越黯淡无光,他跳窗算了……可是要是没摔死,落个半身残废,就真全废了。

他这张欠嘴,为何要逞口舌之快!为何!言荣心中骂了自己千八百遍。

言荣灵机一动大:‘要不,夜逃吧!’

当下下了决定,他腾得起身,四处一看,房间透亮,日头高高挂起。言荣已为此事琢磨了一个晚上。

言荣一转身,便见床上一个直挺挺的人,裹着一件单衣,睡得十分规矩。言荣轻笑出声。不料将裴方静吵醒。

“……你是不是忘了早朝?”言荣道。

“旬休。”被吵醒的人微眯着眼,睡意未散。

“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言荣推开房门,鸨母一个栽歪,倒进屋来。商云涣昏昏沉沉睁开眼睛,道:“言荣,我想了一宿。”言荣赶忙扶住他,莫不是他一晚上都倚门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