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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有鹿鸣(3)

作者: 甘蔗羽荒 阅读记录

秋唯简默了,神色无辜,而后头顶便挨了一下:“真当你师兄的脑袋是摆着好看的吗?”

她师兄横眉冷对,脑袋摆着是挺好看的。

秋唯简思量了一下,道:“季庄主怀疑对他下手的人和忘尘谷遇害内幕也有关系,故而答应助我。”

云即冷哼一声:“果然是他。”

忘尘谷的入口有一处天然形成的瘴气屏障,另有开山祖师设下、历任掌门数代完善的护谷阵法,外人想凭蛮力闯入,基本是痴人说梦。

从忘尘谷逃出求援的弟子一路去了清锋派,一路去了少林寺,秋唯简与云即赶到入口附近时,便发现了守在谷口的少林弟子。二人悄悄打探半天,才知道这些僧人正在破解入谷之法。云即见状压力稍减,秋唯简却觉得越发沉重——事情闹得越大,谷中情况便越是凶险。

入夜后秋唯简和云即趁人不备摸过去查探了一番,回来后,她的脸色又难看几分。云即以为是阵法更换,秋唯简无法破阵,但秋唯简却摇了摇头,道:“不,阵法还在,只是做了几处关键变动。”

云即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随即,默了。

能做出这种事,意味着其中很大可能有谷中之人的手笔。而内应这种事,从来只是没有和有两种情况,与数量无关。

他想了想,问:“你能进去吗?”

秋唯简点头:“能。”

云即诧异了:“你确定?可那些少林弟子……”他们也有忘尘派弟子指引,却在入口徘徊数日。秋唯简明白他在困惑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叹了口气,道:“如今谷中情势不明,你我最好还是避开外面这些人单独入谷。另外,我们得给季……庄主和清锋派带个消息。”“带消息?谁带?”云即懵逼。秋唯简用一种“你怕不是个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道:“你以为白鹿山庄的人只住在白鹿源?”

云即:“……”

这厢,秋唯简从清锋派逃脱之后,有些传言便在清锋派里传开了——白鹿山庄的人还在追究当日的偷袭事件,然而查了数日都没有进展,生生将两方的人手都困到这里,派不出人去忘尘谷。

主事的人沉得住气,底下的人却难,磕磕碰碰的频率渐渐高了。

按道理,季琅北亲自带人坐镇,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合该收敛,然而清锋派这段日子一入夜便风吹草动不断,鬼魅身影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人——亦或者该说,不知道都是谁的人。

众人议论纷纷,道是不知季琅北还打算在清锋派逗留多久,哪成想又过一日,人家便打算撤离了。

季琅北道,清锋派如今有宵小作祟,白鹿山庄之人久居于此诸多不便,他这便率手下人下山,赶赴忘尘谷。

而掌门与一众长老毫无意义,后脚就开始分派留守清锋与整队出发的弟子,颇有种“耍无赖的娃儿终于要走了可以自己关门解决内部问题“的意味。

还没来得及惊讶完,又传出了另一个消息——季琅北要带走沧鹿剑。

沧鹿剑并非什么百世难得一见的神兵利器,只是季仲平将侄儿托付给清锋派时一并交托保管的兵器,季琅北之父季伯宁留给幼子的遗物,连带着一道“弱冠而启”的遗嘱。这件事是掌门等人共知的秘密,旁人只道季琅北得师门厚爱,或许启剑之日便是继任掌门之时。

如今他将要携沧鹿涉入忘尘谷之难,仿若其父当年,以侠肝义胆济天下苍生。

故而,当一个年轻男子趁夜潜入止戈楼打算盗取沧鹿剑时,知情的,都在心里骂了一句“不是东西”——连人家亡父遗物都敢碰!

月黑风高夜,巡守的清锋弟子扣着盗剑贼站在庭中,剑眉皱成一团麻花。

那贼不仅是穿着清锋派的衣饰……更是个清锋弟子,尽管速来低调不起眼,奈何直系师父是个细致人,门下徒儿他记得清清楚楚。

逆徒唤作莫晋,任凭自家师父师兄围着质问,一句辩解都无。

季琅北离在人群前,冷眼看着莫晋,半晌,凉凉开口:“在下竟不知,区区一把沧鹿剑是何种稀世神兵,令莫师兄连清锋弟子之名都可枉顾。”莫晋嗤了一声,不应。季琅北一副不欲追究的态度,看向掌门:“不知师父打算如何处置。”

掌门面色阴郁:“革除清锋弟子名分,逐出师门。”

闻言,季琅北神色稍缓,重新看向莫晋,打量片刻,释然道:“看来莫师兄这几日日日不肯安分,为的便是我手中这把沧鹿剑?我知师门上下曾有传言,道此剑是师父为我所备、继任掌门凭证。”顿了顿,叹气,“真是无稽之谈。”

他转身面向夜色中浩浩同门,举剑,沉声道:“此剑实为家父遗物,与清锋派并无渊源!”

话音刚落,身后一道劲风扑来,有人面露骇色,然而季琅北心中警惕,迅速闪身避过,顺势回身,见莫晋已经挣脱桎梏袭来,眸光一闪,长剑横拍,将莫晋狠狠扫落。

夜色沉凉。

莫晋肺腑被伤,面色惨白,从地上缓缓坐起,瞧着季琅北,倏地冷笑:“呵……遗物?真是个……笑话!这把剑,本是□□之物,即便是断剑重铸,季伯宁有何资格据为己有!”

一语出,举众哗然。季琅北闻言面色愈沉:“你到底是何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莫晋仰天长笑,恨恨然道,“我莫氏生生忠于□□,若非不得已,焉能与尔等贼子为伍!”

这下,众人的脸色大变。

莫晋口中□□慕容啸是当今圣上慕容景的兄长,按着“兄终弟及”的传统承的皇位,只是还有个传闻,据说慕容啸的子嗣尚存……

清锋掌门面色铁青,一口老血简直要吐出来,想杀莫晋的心都有了。

他一拂袖,面带厉色看着门下弟子:“今日夜已深,各自回去歇息。”昏暗夜色中人人面色晦暗,莫晋犹不肯罢休,满面轻屑:“怎么?想暗地里了结我,还是一不做二不休,将我交给慕容景?”

这名讳方落地,众人都觉头皮发麻。

莫晋笑得癫狂:“可笑!真当清锋上下人人都和你们一样有眼无珠吗!”

“莫师兄倒是耳聪目明,”季琅北咬牙切齿,“同门多年,倒是才认出我等都是乱臣贼子!”

莫晋只是冷笑。

围观众人窃窃私语,人心惶惶,季琅北握着沧鹿剑的手心生出薄汗。

“你不过虚张声势罢了。”人群里有一道声音泠泠传来,众人循声望去,见慕千白缓步走来,面上了无笑意。然而,比起茫然的众人,此前还在口出狂言的莫晋显得有些惊异。他看着慕千白,像是欲言又止,像是难以置信,像是……无措。

慕千白在他面前站定,目光于冰冷中带了倦意和憎意:“你在害怕?对,你是该害怕。毕竟这偌大清锋上下,你孤立无援,你所谓莫氏一族,仅你一人在此。”

莫晋死死瞪着她,偏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倘若你当真有人接应,蛰伏深藏,何至于令你失手被擒,落人笑柄?”慕千白淡淡一笑,“你费心演这一出阴谋,不过是要拖住季师弟,阻止他前去忘尘谷罢了。”

“你怎么敢!”莫晋嘶吼着要扑上前来,幸而被身后的人及时制住。

慕千白不再理他,看看面色惊疑不定的掌门,最后却对着季琅北轻声道:“我知季师弟此刻当心急如火,不过,前有虎狼,临别在即,师姐有些话要嘱托于你。”

……

静室之中,灯火微黄。

三人各自落座,清锋掌门看着慕千白,瞳中一丝不忍:“千白,你方才所说……究竟是何意?”

慕千白盯着烛火,思绪漫漫:“师尊……可还记得弟子是如何来的清锋派?”

掌门轻叹:“八年了吧?那时大雪封山,你在山中摔伤昏迷,我偶尔遇见,才将你带回清锋。你道身世伶仃,家人皆死于山匪,便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