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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煜]春水绕汴城(18)+番外

作者: 濯之 阅读记录

李弘冀只当李璟是不信,当即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恭敬道:“这是儿臣请画师密探行宫时所画的图景,种种污秽□□,实在不堪入目,还请父皇过目。”

李璟糟心地看了那册子一眼,烦道:“不必了。”他顿了顿,又叹了口气道:“周宗前些日子来找过我,无论何种原因,此人都不能再留。就……择日处斩吧。”

李弘冀收起了册子,不动声色道:“父皇英明。”

“只是从嘉一向重情,我只怕他受不住。耽误婚事不说,若是因此伤了身子,反倒是得不偿失了。”李璟忧愁道。

李弘冀皱眉,心里直想说拎清轻重,看清时事,为什么对他的父皇来说就那么难?

然而他终究什么也没说,只垂手侍立一旁。

冯延巳适时开口,“陛下,吴王殿下大婚在即,此时见血也不大吉利,不如等明年开春,殿下婚事办完了,再杀白岂也不迟,想必到那个时候,殿下也不会如今日这般难过了。”

李璟挑眉,难得展颜道:“这个法子不错,也能让从嘉缓一缓,省得他如今日这般闹腾。等从嘉成了亲,温香软玉在怀,谁还能记得他白岂?”

李弘冀与冯延巳对望了一眼,同时道:“圣上英明。”

至此,几人终于微妙地达成了共识。

李从嘉出了皇宫,却并未直接回府,而是径自去了刑部大牢。

大牢门外,几个负责看守的狱卒一脸为难地看着李从嘉下了马车,其中一个硬着头皮上前道:“吴王殿下,这……燕王吩咐,您不能进去啊。”

李从嘉点了点头,倒也并未为难小小狱卒,只立在了大牢门边等着。

狱卒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李从嘉诘问道,“我连站这儿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狱卒们苦着脸,连声道不敢。

没过多久,冯延巳就火急火燎地赶来了。

看李从嘉被拦在门外,冯延巳先是作了个揖,道:“让吴王殿下久等了。”

紧接着便转身呵斥那几个狱卒道:“你们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连吴王殿下也敢拦?”

狱卒们眼看着来了尊惹不起的大神,心里叫苦不迭,忙道:“是燕王殿下命令……”

“燕王?燕王何时能直接指使刑部了?刑部尚书在哪儿,我倒要问问他,他是听圣上的,还是听燕王的?”冯延巳怒道。

狱卒狠狠心,道:“自然是听圣上的,小的一时糊涂,未曾想冲撞了王爷,实在万死!丞相大人,王爷,你们请!”

冯延巳见好就收,又教训了几句。李从嘉却早已等不及,直接抬脚进了牢里。

路上,李从嘉苦笑一声,道:“多谢冯兄了。”

冯延巳直道不敢,心里却想着等你当了皇帝,再好好谢我也不迟。

“我一介王爷,却不过是徒有虚名,连进牢里看个犯人,竟都……做不到。”李从嘉苦道。

冯延巳轻笑了一声,“殿下这些年不问世事,不涉官场,如今真正能插得进手的事自然少些。说起来,我倒是羡慕你这般鱼鸟为友,花虫作伴的淡泊心性。”

李从嘉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转眼间,便到了关押着赵匡胤的牢房。

赵匡胤听到声响,不可置信地抬头,一眼便看见了他日思夜念的人。

赵匡胤喜不自胜,只觉连日来的身心折磨都化为了泡影,他直接起身抓紧了栅栏道:“从嘉!你怎么来了?”

冯延巳这时也走了过来,站到李从嘉的旁边,低声咳了一声。

赵匡胤看到冯延巳,也明白了什么,当即作了个揖,笑道:“多谢冯大人了。”

“元朗……”李从嘉却全然没有重逢的喜悦,他盯紧了赵匡胤身上一道道带血的鞭痕,眼眶瞬间就通红了一片。

他颤抖着开口道:“他们……他们竟对你用刑?”

赵匡胤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伤口泛疼,却无所谓地挑了挑嘴角,柔声安慰道:“没事,小伤,早就不疼了。”

冯延巳惯会察言观色,看如今也没自己什么事了,便道:“两位慢慢聊,殿下,臣在门口等您。”

李从嘉点了点头,又道了声多谢。

偌大的牢房里此刻只剩他们二人,两人各自侧着身子坐着,两只手都紧紧地抓着,若少了中间那副铁栅栏,倒是真正的亲密无间。

赵匡胤细细摩挲他手心,在那莹白的手上轻轻落下一吻,一时间倒不忍心开口破坏这难得缱绻的气氛。

李从嘉又凑近了些,整个人都贴在了栅栏上,他伸手抚摸了一下赵匡胤的伤痕,痛惜道:“疼吗?”

说完,也不等赵匡胤再回答,兀自说道:“怪我,连药膏也不知道带。”

赵匡胤看着他眼里渐渐浮起一层泪水,知道他是心疼他所受的苦,心底一片柔软。他轻轻拿起两人交握的手,将李从嘉的手放在自己脸庞上轻轻地蹭,温声道:“你能来看我,就一点儿也不疼了。”

李从嘉的眼泪瞬间滑落,赵匡胤好笑地看着他,哄道:“如今我身上可没带丝巾帮你擦眼泪,从嘉,可别再哭了。”

李从嘉狠狠地摇头,哽咽道:“你这人……怎么就这么……没心没肺的?”

赵匡胤叹了口气,他很想把眼前这个哭泣的少年搂进怀里,可如今,他什么也做不到。

他只是一个阶下囚。

“从嘉……”赵匡胤将胳膊伸了些出去,晃了晃李从嘉的手臂,苦道:“我这一次……怕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李从嘉受不了听他说这些话,闻言哭得更凶了,边哭边说道:“我不会……我不会让他们杀你的。元朗,你信我,我一定会救你出去。我去求父皇,去求燕王,我去告诉周宗除了吴王府你哪儿都不会去。我……我一定让他们放你出去!”

赵匡胤听他如此赤诚真言,眼眶也渐渐地红了,他捏紧了李从嘉的手,咬牙道:“不,你别去!别为了我,折了你一身傲骨。”

李从嘉抬眼,泪眼朦胧中只听得他坚决道:“不……什么都比不上你的命重要!”

赵匡胤怔愣。

从嘉……

我只恨自己如今如此没用,竟让你牵肠挂肚至此。

为何他就不是那个……九巅之上,生杀予夺的人呢?

那时候,他定会把他的心上人牢牢护在羽翼之下,再不让他因他流半滴眼泪。

赵匡胤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对权力的欲望,看自家心上人还在哭,当即温声哄道:“从嘉,你好不容易进来看我一次,难道就准备这么一直哭着?”

李从嘉狠狠地擦了两下眼睛,“自然不是。”

“我……我就进来看看你,看看你还好不好,元朗,饭食上你务必当心,或者我找人给你专门送。还有……我明天就差人给你送药膏来。”

李从嘉突然说不下去了,他强忍着泪意,偏过头道:“你可需要向家里送些消息?我如今能帮你做的事不多,可只要是我能办到的,就一定竭心竭力去帮你!”

赵匡胤一愣,良久才勉强道:“的确……有件事,得拜托你。”

李从嘉又擦了擦眼泪,红着鼻子,一双晶莹泛红的眸子认真地盯着他,“你说!”

赵匡胤低了头不敢看他清澈无垢的眼神,慢慢道:“我离家多年,自认了无牵挂,音讯一直少得可怜。如今……如今不知生死祸福,总想着再给家里修书一封。”

“这有何难?”李从嘉忙道,“我这就叫狱卒备纸笔!”

“不必了。”赵匡胤道,“……我已经写好了。”

说完,他从袖中掏出一方白布,那白布表面上还泛着些褶皱,似是从里衣上直接撕下来的。白布破旧,可却叠得方方正正,里面包着些东西。

李从嘉接了,轻掀起白布的一角,不出意料地看到了封血书。

李从嘉痛苦地闭了闭眼,小心翼翼地收起这一封弥足珍贵的家书,嘶哑着嗓音道:“放心吧,我一定替你送去。是送到许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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