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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元]风刀割面(103)

作者: 璨钰 阅读记录

我认真地点点头:“先生对待功课极为用心,儿臣也不敢怠慢。只因之前了解的少,学着难免吃力些。语言文字上也有些费劲……”

“朕知道你是有心的孩子,慢慢来,别累着。若语言上学的吃力,倒是可以问问伯颜。中亚诸事,西方诸公国,他也有所了解。你说,是不是?”他说着,又把目光望向伯颜。

“大汗谬赞了,臣只是风闻西方诸事罢了,不敢在公主面前卖弄。若能入得公主的眼,臣定是知无不言。”伯颜谦虚了一下,从容回复。

“朕又给你找了个先生,好好学罢。”忽必烈拍着我的手,开玩笑道。

我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伯颜,营建新都的事,你接着说。”忽必烈指指桌案上的新都规划图,说道。

未来的大都城吗?我不免好奇地探望了一下。方方正正的规划图上,左下角的方形都城是金中都原址,在它东北角,更大一点的方形,是规划中的新城,应该和现在的北京城有所重叠。我这么想着,再细细一看,双眼完全被攫住了。

新城上有十一个城门,我一一看过。有的不甚熟悉,可有的城门,一下子就在我脑海中鲜活起来:健德门、安贞门……地铁十号线上那些熟悉的站点历历在目,早已被我刻意疏远的大学记忆又明晰起来,我按捺住激动的心绪,继续看着。

积水潭、太液池、琼华岛……都是我去过且熟悉的地方,北海公园的白塔,什刹海的冬季冰场……往昔的一幕幕在我脑海中历历回放。想到后世的北京与眼下的新都雏形有这么多牵连,我一时心潮澎湃,说不出的亲切感烘得全身暖融融的。

忽必烈只当我听得入神,未予理会,继续听伯颜说话:“臣同安童那颜到金中都旧址考察漕渠,又至琼华岛一带,参照刘太保和郭大人的规划,以为在新城址建都,较金中都旧地更为稳妥确当。”

“选址问题,一直是朝臣议论不决的难题啊!在琼华岛一带,虽有大宁离宫,可皇城、宫城还得重新修葺,又是一笔浩繁工程;若用金中都旧址,漕运又是个问题,莲花池、七里泊供水尚可,济漕通航就吃力了。”忽必烈揉着太阳穴,脸色疲惫,能说出这些具体问题,看来建都一事他已筹谋很久了。

我用小手帮忽必烈轻轻按揉着,他舒服了些,又命伯颜继续说:“选用新城建都虽一时浩繁,却是万世之功。”很显然,伯颜的想法很明确了。

忽必烈抬抬手,示意他说下去。伯颜斟酌了一下,开口道:“臣和安童那颜去中都前,也做了些功课。金中都的漕运弊病历经一朝都未解决,我们何必趟他们的老路?北方诸地征集的漕粮,最终只能运到通州。由通州西至金中都,却无可用的天然河道。若开凿运河,地势西高东低,无法通航。金中都又无足够水源可以接济,水运难成。旧时金中都漕粮,少时有数十万石,多则百余万石,而今都城所需,远甚于此,单靠人力车马,更是疲损民力……”

忽必烈点点头:“郭守敬也说过,欲改造中都旧闸河,除了导引玉泉山水以通漕渠,别无良策。”

听了忽必烈这话,伯颜眼神一亮,顺势说道:“导引玉泉山水济渠,只有通过七里泊和高粱河,下接闸河,其故道所经,正是大宁离宫附近。唯取新址,方能解漕运之患。而取新址的便利,远不止于此。”

伯颜还故意卖了个关子。趁他停顿的空当,我飞速地梳理了刚才的内容。大意是,考虑未来的漕运问题,都城选址还是以琼华岛为中心的新址为便。理由如下:华北各地的漕粮走水路只能运到通州,即现在北京城西部的通州区。而由通州向西到中都,并无天然水道,且这一带西高东低。除非从西面玉泉山引水,开凿人工河道,接通高粱河,再经运河东流至通州,方可行水运。而水道所经之处,就是琼华岛一带。这样,保证河道常年有水,就很方便的解决了东西地势高低不齐无法通航的问题。

伯颜又讲:“新址有积水潭、太液池等大面积水泊,可做停靠口岸。不仅漕粮,各地财货也可通过运河直达城内,既省人力财力,又使新城商贸繁盛,货物畅通,一举两便。还有都城供水,新址也远比金中都充足。再者,待大汗日后攻破蛮子国,江南诸地的财货粮谷,经京杭大运河北上,欲达京师,非用新址水系不可……大汗欲求万世之功,就不要计较当下的耗费了。所谓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即是如此罢。”

哎呀,听了他这话,我也不得不佩服。伯颜论事,首先观点明确;其次有事实有数据,有图有真相,不是信口开河;再次,还能对不同方案进行利弊分析,最后又自然而然地小捧了忽必烈一把。厉害!我一边听着,一把努力学习。

忽必烈听了他的话,果然不再提出异议,只是念叨着“江南……江南……”,而后眼神一凛,当即拍板决定:“如卿所言,新城取刘太保划定的新址罢!”

第75章 归返

伯颜又简单交代了中都一带的情况,圆满完成工作汇报后,忽必烈慰勉了几句,叫他退下。又把我留下,闲闲聊了起来。

“父汗,那木罕可顺利到了漠北,在那边情况如何?”我想起了这个小哥哥,不免有些牵挂。

“还未有消息传来,想来应该无事罢。他周围也有老臣辅佐,出不了茬子。你小小个人儿,就省点儿心罢!”忽必烈笑笑,在我脑门上敲了一记。

我嘟着嘴轻轻揉着脑门,不说话,思虑片刻,又试探问道:“那……八剌呢?”

“想必已是到了察合台汗国,不过,若想掌权,还得等上一阵子,那就看他的能耐了。”

原本八剌前去西道汗国,我还是有些担忧,但有了那番无礼行径,我对他是半点牵挂也无。他生也罢,死也罢,都与我无关。只是顾及西域诸国形势,才不免一问。

“父汗觉得,若他做上汗王,能效忠朝廷吗?”

忽必烈本来半眯着眼小憩,听我这话,突然睁开眼睛,饶有深意地问道:“八剌离开上都之前,你怎么不问?现在说这个,不觉太晚吗?

“我……我……”我心里一虚,忙避开他的眼神,心下后悔不迭,支吾了一小会儿,才道:“父汗明察秋毫,虑事周全,用人定也是确当的,儿臣不过是多嘴一句罢了。”

忽必烈抬起我的脸,仔细看着我的眼睛,我躲不过,只得端端正正的看着他,心里提着一口气,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也不知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察苏,跟朕说话很费心思吗?你有什么顾虑不能爽快说话?还是有事瞒着朕?”

他松开了手,脸转向一边,语气变得有些淡漠,明明是在内廷,可总觉得现在我俩的关系更像朝堂上的君臣。

我捏住衣角,心里也颇为忐忑。以前跟他说话虽也小心谨慎,但忽必烈从没怀疑什么。而自从上次被他斥责以后,他对我似乎就不像以前那般全心信赖了,总觉得隔着一层什么。而每每念及我和安童的私事,八剌的要挟,我更是倍加警惕,生怕露出马脚。

我不再迟疑,免得他起疑,抚平衣角,平复下呼吸,抬头坦坦荡荡地看着他:“父汗觉得我有什么事向您隐瞒呢?能有什么事,儿臣有必要向您隐瞒呢?都说父女一心,儿臣的心思,父汗不是知晓得清清楚楚?”

这么说时,我心里也有几分酸楚:自从决意和安童在一起后,我每天都在说谎。对别速真说谎,对脱脱真因说谎,对额吉察必说谎,当然也对忽必烈说谎,有时也颇觉疲累,不知到哪一天才不用这样处心积虑。但想想若能和小表哥长长久久,再花心思也是值得的。想到安童,心里又踏实了几分,我握握拳,大大方方地看着忽必烈,一点也不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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