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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元]风刀割面(118)

作者: 璨钰 阅读记录

“留在我身边建言献策?”忽必烈了然笑道。

我只觉一切尽在他的掌控,又担心他已有了打算,一时想不好说辞,只能恳求道:“这样不行吗?”

他看我面色急切,不由得笑笑,眼里透着疼惜,安慰道:“你现在不想嫁人,父汗便不逼你。等你有了心上人,却不要瞒着父汗。明白吗?”

我见他松口,心中长出一口气,连忙点头:“这是自然。”

他拍拍我后背,一时不再说话,待我情绪平复下来,才问:“你愿为朕建言献策,正好,说说今天的见闻罢,许衡其人如何?”

“许衡才学博洽,胸中自有规模,可为中书顾问。”

忽必烈拨了拨案上的碗盏,不以为然地笑笑:“他胸中有何规模?”

他的偏见丝毫不加掩饰。他不想掩饰,也是想听我说实话。我想到这些关节,打好腹稿,斟酌着开口:“许先生是宿儒,不经庶务,难免迂执。朝廷想要能臣干才,自不用他;若想立一代规模,为后世所鉴,不妨用他。王文统伏诛后,父汗也一直深以为憾罢。”

忽必烈不禁挑了挑眉:“文统和许衡不是一类人。”

“我却不问君子小人!朝廷若有良法,小人不敢作奸犯科,君子也能大显奇能。若无法度,便是君子,也只是一时能为,无法泽被后世了。”

“何为良法?”忽必烈眯起眼睛。

“正如许衡所言,立法度,选人材。国朝土宇旷远,仍用金朝的《泰和律》,未免不合时宜。法度明白,官民方能各安其位。”

忽必烈点点头:“这是需做的事,朕念在心里。”他沉默一会儿,又问,“如何选人?选什么人?”

他言有所指,我心里明白,想了想,又道:“自是选能人。蒙古子弟若不想甘居人后,自然要入学的。父汗可立国子监。”

“学那些仁义道德,能治国吗?那些腐儒,却是不堪大用的。”

“可总也要识文断字。也未必学那些道德性命之说。基本的律法却要懂,农务、水利、钱粮等庶务要明白。要学这些,总要先识字。此后,再学技艺。考验合格,可备取用。儒学经典可以发蒙,但不能只学这些,具体事务是要懂的。另外,波斯的学问也可引入。”

我已开始夹带私货了,许衡是理学大家,极力推崇程朱学说。我却不想让这理学成为官方哲学,最好永远不要起这个苗头。现在何尝不是契机?

忽必烈不置可否,却道:“你这些话,安童未必同意。”

我闻言一愣,旋即回道:“我却不问他的心思,我只在乎我的想法。”

“你是出于公心。我明白的。”

“儿臣只是想为父汗分忧罢了,如何去做,还要问许先生的。典章规模,还需儒士的手笔。至于庶务,再选能臣。官制、朝仪都要一点点做起来。”

“朕心里有数。眼下,西北和江南,是两件大事,营建新都,也是要事,都马虎不得。朕却没时间一件件来,都要提上日程了。”

我有点心忧,问道:“西北那里如何?那木罕可有新消息?八剌……他可有动作?”许久不通讯息,我差点忘了这两个冤家。

“那木罕刚站稳脚跟,仍需历练,所幸西北诸王还不至于乱起来。八剌他,呵,还未出头。待他出头,那里不会安宁。那木罕他担子很重啊!”

“哥哥出镇,就是要做番事业的!”我笑道,内心对这个小哥哥满怀期待。想着不知何时能够得见,又不免惆怅。

我这话说得忽必烈心热起来,他眉眼舒展,拍着我的肩膀,无言地笑了。

第87章 套马

前日里我被忽必烈留下问话,谈论许衡入中书等事,忽必烈虽未当面褒扬,但我观其颜色,也颇有几分赞赏之意,想来还是认可我的想法。我的心事卸了几分,念及未来,也许还大有可为。至于今后朝政走向,还要等安童向忽必烈面奏后才知结果。

……

秋冬之交,天气日渐寒冷,都城已下了几场大雪,凛冬的寒意乘着北风呼啸而来。百草枯黄,长天肃穆,一派萧条景象。

好在今日是个晴日,暖阳不易得,趁着好天气,我们兄弟姐妹都往外面跑。城北的草场覆着新雪,显得愈加空旷,经阳光一照,银光万点,晶莹可人。

管事苏木扬着马鞭,将马群往雪原上赶,马儿们瞬时散开,如疾风一样,扬蹄奔向四面八方。我眯着眼远远望去,格日勒也在其中,它跟着我日久了,不时就要牵出来放一放。

身边跟着一众少年少女,都是我的姐妹兄弟,还有熟识的怯薛歹。完泽、囊家真各骑着一匹小马,竞相追逐起来,十岁左右的女孩子竟比男孩还不安分,不一会儿就骑着马跑远了。月赤察儿等怯薛子弟紧紧跟随其后,一边护卫着公主,一边在马上炫技弄巧。弟弟们裹着厚厚的蒙古袍,也不嫌厚重,仍滚在地上摔跤比试。忽哥赤、爱牙赤胳膊搭着胳膊,头顶着头,在雪地上周旋角力,奥都赤、阔阔出早已跌在地上,扭成两个雪团。只余小弟弟脱欢杵在一旁,愣愣看着哥哥们发呆。

脱欢是忽必烈九子,今年只六岁,虽是庶出,仍颇得忽必烈喜爱,性子也不免骄纵,此刻被哥哥们晾在一旁,自然不悦,眼见着就嘟起了小嘴。

这样子像极了小时候的那木罕,同样黝黑的脸庞,浓浓的眉毛,连身形步态都无二致。他双手握拳,眼睛紧紧盯着四个哥哥,神情警惕,像个蓄势待发的幼豹。

我一时想起了那木罕的种种过往,心头一热,走到脱欢身边,捏捏他的脸蛋。小孩子吃疼,猛地扭过脸,不高兴地嚷嚷出来。我放开他,看着他气鼓鼓的脸庞,只觉格外有趣。脱欢更不高兴了,一头向我怀里顶过来。

他靠着一股蛮劲儿,顶得我身形一晃,我随即站稳,握住他双肩,不让他乱动,嘴上笑道:“怎么不跟哥哥们去玩?”

脱欢听了,脸一下瘪了,眼睛眨巴眨巴的,竟有几分可怜:“他们嫌我小,不愿带我一起。”

“那就不理他们,我们去骑马,怎样?你会不会?”我拉拉他脑后的小辫子,问道。

“我四岁就能骑着马跑了!”脱欢挥着小拳头嚷道。

“正好,你骑给我看。”我牵着他的手,向马群走去,又不免嘱咐道,“雪地滑得很,你可要小心。”

见我们过来,苏木赶紧上前,我道:“给王子挑一匹老实点儿的马驹。”

苏木闻言已绰起了套马杆,跃上马背,脱欢却拦在马前,嚷道:“我要四姐给我选马,只要性烈的!”

苏木闻言不免犯难,左劝右劝,脱欢全然不听,一赌气竟去抢夺套马杆,要自己上手。我制住他,咬咬牙道:“你给我老实的!我去给你选马。”

这个磨人的小冤家!

我骑上马,接过套马杆,五米长的长杆遥遥探出,顶端的套索迎风晃动。苏木有些不放心,想劝我下来,我握住长杆,回头向他笑道:“放心,难道我不是草原上的女儿吗?”

听了这话,苏木大喇喇地笑了,不再劝阻,只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就拉着脱欢退至一边。脱欢高兴地跳脚,催着我赶紧去选马。

我吸了口气,握紧长杆,催着马跑起来。杆子虽然有点不适手,但我并不担忧,以前出于好奇,也曾套过马,多少有点经验。

乘着风势,我策马奔在雪原上,追逐前方漫跑的马驹,冷风吹打着我的后背,套马杆在风中摇摇晃晃。我如同飞驰在云雾中,有隐隐的恐惧,却又感到无限的自由,仿佛手中握的,就是自己的命运。

穿过四散的马群,前方不远处有匹黄色小马慢悠悠小跑着,像是在寻觅什么,马驹幼小,不会超过三岁,看起来性子不烈。我选定了这匹,加速奔了过去,扬起套马杆向前一甩,那小马毫无防备,正中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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