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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元]风刀割面(130)

作者: 璨钰 阅读记录

察必笑道:“大汗别怪奴婢们,定是那丫头吩咐下去不让置换的。她虽闹腾,但这节俭的作风,倒像学了大汗的样子!”

“别说了,没有你这母亲教导,她也不会这般省事的。我有时只怕薄待了你们母女。”

“大汗说的哪里话?妾与察苏一身衣食,都赖大汗赐予,大汗尚且节省用度,我们岂敢铺张?”

他们俩左一言右一语的,竟是明里暗里地夸我,当事人在幕后听着,窝在被窝里偷笑,却不吭一声。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良久,又闻忽必烈叹了口气:“要是诸王公主,都像你们母女这般晓事,朕就不愁了……”

察必闻言一滞,而后试探着开口:“今年岁赐赏下的财货,又是不少罢?”

“你我的子女,自不必说。东道、西道诸王,哪个赏银不是上千两的?还有锦缎丝绸,一样都少不得。他们还不甘心,数量与往年持平,都不满足了,还想要的更多!可怜我的大哈屯和女儿俭省度日,却要白白养着这帮蠹虫!”

察必连忙劝道:“这些都是省不得的,汗国近来无战,哪里有新土地封赐诸王,也只能靠财货笼络人心罢了!饶是这样,西北那里还不安分呢!”

“所以我一向厚待马木剌的斤,海都拢不住,八剌势力刚起,西北的门户的要畏兀儿部帮我守着,也好照应那木罕一二。今年岁赐给的格外多,马木剌的斤心里也能明白。”

“亦都护是个识事机的人,只是他的儿子……“察必说了一半,又收住话头。

“你看曲律的斤怎样?”忽必烈呵呵笑着,饶有意味地问道,“朕还答应帮他说门亲事呢。”

察必似乎犯了难,犹疑片刻,才道:“孩子是好孩子,只是柔懦了些,不像是个有担当的,也不知以后能否扛得住事儿?听闻他弟弟倒是个年少有为的,却又不曾见过……”

“你是怪曲律的斤白天没有护好察苏罢?到底是偏心母亲,她自己不小心,怎么怨到别人孩子身上?”忽必烈笑了笑,打趣道。

察必不免嗔道:“妾不敢,只是换了别人,比如安童那样的,就不会让察苏胡来。”

忽必烈的笑意却淡了些:“这个例子举的不好。他是自家骨肉,不可能的事儿。你为察苏的未来打算,朕何曾不在想?说到底,你还是想把她许给你们娘家弘吉剌部罢!”

“妾是明理的。若论公心,大汗如何许配,自有道理,妾亦不敢过问;若是出于偏私,妾自然不愿女儿离家太远,毕竟只这一个亲女儿。那木罕已到了西北,过几年忙哥剌也要封王出镇了,也只有真金守在身边。几个子女中,偏偏小闺女是放心不下的……”

我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涉及我的未来,我屏息听着,生怕漏下一点信息,只是他们眼下说的,可否能作数呢?

忽必烈也笑道:“她心思最多,面上看着懂事,其实最不让人省心。婚事若是不称意,她可不会老实。可这孩子属意谁,至今看不出来。”

“她属意谁又如何?最后不还得看大汗的意思?”察必附和道。

两人说着,又一次沉默了下来。半天听不到新内容,又想起了白天忽必烈的话,我心里越发不安,琢磨片刻,遂打定主意,下榻踩着靴子出来,也不梳理,头发只随意搭在肩头。

“醒了?伤可好些了?”忽必烈见我,高兴问道,还上前两步,把我拉过去,揽在怀里。察必也过来挨着忽必烈坐下,用手在我身上轻轻抚着,眼里满是担忧:“摔在雪地上,可还疼不疼?小时候那次还生了重病呢!”

他俩连连问了几句,我却一言不发,闷声低着头。二人一下子慌了,摸着脑袋想着这孩子不会摔傻了吧?

我酝酿好情绪,趁着依旧睡眼惺忪的模样,抬头望着夫妇二人,委屈道:“女儿刚醒不久,下榻找水喝,恍惚听见父汗母后的声音,却是说要将我嫁人。女儿听不真切,不懂父汗的意思,您是要将我嫁到哪里?不是说好的再留我两年吗?”心里一酸,语气自然而然带出了可怜巴巴的味道,加之还带着伤,察必还未说话,脸上已经伤感了。

忽必烈摸了摸我的脸,笑道:“鬼丫头,白天的话记得那么清楚,你自己心里是不是有了打算?却还不跟朕说!”

听了这话,我心里又有些不安,撇撇嘴道:“嫁妆还没攒够呢,父汗就要把女儿送走?好狠心的父亲!”

察必听了,急急跟我使眼色,忍不住替我开口:“大汗别听她胡诌,许是白天摔坏了脑子,竟是口无遮拦了!”

忽必烈却不以为意,哈哈大笑:“好个精明的丫头,这么早就琢磨上这些了?你也太小看朕了,我汗国物阜人丰,这点东西还拿不出手?”

“父汗还说呢!今年的朝会,又赏了那些诸王多少金银!陕西旱灾,漠北大雪,赈恤又花去了多少?且不说香火钱和日常用度了……儿臣可不想因为自己的事逼得父汗捉襟见肘,不妨再攒一攒,缓一缓,等两年再撵我走!”

“……你这么挖空心思,到底为何呢?”忽必烈微微笑着,眼底却是冰冷,我见了心里一寒,也不敢跟他兜圈子了。

“我的小心思父汗还不懂?只不过想多和父母呆上两年罢了。没有称心的男孩儿,儿臣可不想糊里糊涂地嫁掉。”我也不管忽必烈愿不愿意听,咬着嘴唇,嘟嘟囔囔地抱怨着。

察必替我捏了一把汗,皱眉斥道:“你是被放纵得太过了!哪有跟大汗讨价还价的!还不收回刚才的话,向你父汗赔罪?”

我听了此话,却心思不改,狠下一条心,继续道:“父汗也是我的父亲,女儿还没有尽孝就忙着嫁人,余生怎得安宁?我在父母身边,不过就多一口饭罢了。额吉怎么说的这么生分?”

察必还要说什么,却被忽必烈抬手止住:“你说的是,父女之间不必讲究君臣之分。”他说着,忽然笑了笑,望着我的眼睛,带着点考验的意味,又像在说玩笑,“可是我的女儿,你都长这么大了,还要父汗白白养着你?要养到何时呢?”

望着他那幽深的眼睛,我心里一寒,心脏仿佛被拿捏住了,身子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却被他牢牢握住肩膀,退不得半分。

“儿臣自然、不会、白白、靠父汗养着。”我一字一顿的开口,外表不动声色,内里却心酸难受。什么时候他开始和我锱铢必较了,这么问话,也许是考验,也许是试探。可我毕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而非待价而沽的货物。

“儿臣愿为父汗建言!”我正色道,望了望他神色,得到允准,才继续开口,“儿臣跟着真金哥哥去都堂听政,才知国朝近年来灾情连连,不仅粮谷歉收,朝廷赈恤也靡费巨大,国库吃紧。若是这般,何不未雨绸缪?从今年起,将各地上缴税银划出一笔,设防灾专款,专做赈恤之用。合全国之力,补一地之缺,损有余补不足,灾情共担,损失互补。如此,朝廷也可抽出心思做其他事,不会被突然的天灾扰乱了阵脚。”

这是此前跟真金说过的想法,今天有机会跟他说出。我有私心不假,但这也是我的确想做的事。

忽必烈眸色沉沉,望着我的眼,叹道:“我的女儿,你生于宫中,锦衣玉食,如何能在这上用心?”

我看着他,有些不安:“儿臣……说的不妥吗?儿臣未经实务,也许只是妄谈一番罢了。此事做不做得,还需父汗决断。”

他见我略显胆怯的样子,笑了笑:“怕什么?说的好不好,都是一番心意。你愿为我分忧的心思,父汗明白的。这事也的确做得,只是察苏,你要父汗做的事,好是好,可都是要烧银子的!”

他的态度温和了许多,我的胆子又大了起来,笃定道:“父汗愿为此事,是苍生之幸!若设专款,儿臣愿一力支持父汗。积年累月,儿臣得到的赏赐已攒下一笔了,还有投戏院赚下的银子,位下食邑的租税,年年可得一笔……这些,都奉给父汗,就算设立专款的第一笔银钱,日后再用心筹措,总能做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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