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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元]风刀割面(152)

作者: 璨钰 阅读记录

“公主,我对不起你,我和额吉也对不起你。你不要怪我哥哥,他尽力了……”她仍哭道。

我苦涩一笑:“我明白。他的心,我都懂。”

她呜咽了几声,终于慢慢收住眼泪。好说歹说,我才把她哄睡着,自己反而没了睡意,也不知过了几时,才终于睡了过去。

一早,阳光从天窗射进来,我微微开眼,却听耳边有隐隐的哭声。我心下不安,起来查看,却见别速真捂着小腹,痛苦的呻.吟。我一时慌了,连忙问:“别速真,怎么了?”又忍不住去探视。

她拨开我的手,身子抽搐着,疼得语不成句:“别……别碰,脏,脏……”

她身子一扭,身下赫然映着一滩血迹,再看看她肚子,登时恍悟。

我立时跳起来,朝外面大声喊:“快去叫稳婆,叫太医!”

第113章 放手

别速真紧紧咬着嘴唇,痛的浑身发抖,却仍恳求道:“公主……求……求你,把我送出去,我不能……脏……脏了你的屋子……”

“胡说!什么都别想!你忍住,太医快来了!”我抱住她,一遍遍抚着她,想为她缓释疼痛,一面焦急地等着太医的到来。

不时抬头往外面看,我心里着急,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燃了起来,什么事也顾不得想,只求别速真能平安。低头看看她,她脸色煞白,额上已满是冷汗。

我轻轻抚过她额头,耳语道:“你坚持住!别速真,听话!”

帐帘被掀开,女孩儿们迎着太医稳婆火急火燎地进来,热水软布也已准备妥当。太医瞥了一眼别速真,有些犯难:“娘子这是小产的迹象,可是在公主殿中,怕不方便……”

我急得眼里冒火,斥道:“啰嗦什么!救人要紧!务必保住别速真,大人孩子都要保!”

“是,是!”太医连声答应,立刻准备就绪。阿兰上前把我拉开:“公主还是先回避一下,这里不方便。”

我点点头,却仍不放心,不时回头看,别速真的眼睛已经半闭起来,似乎疼得失去了神识。我的心又是一缩,一个仆妇见我忧心,宽慰道:“公主勿忧,太医、稳婆都是有经验的,娘子也是有福气的人,定会没事!”

我不再滞留,忧心忡忡地走了。出了帐殿,还是清晨,天空却灰蒙蒙的,太阳融在云层中,四处晦暗不明。原野上的草木也显得无精打采。我周身燥热烦闷,打开手掌,里面已湿淋淋一层汗。

回身望望帐殿,女孩儿和仆妇们进进出出,人影窜动,我像孩子他爹一般,绕着帐殿来回踱步,心里烦躁不安:要是别速真和孩子出事,我一辈子都无法释怀。只求她能好好的,其余什么都顾不得了。

大家忙碌起来,似乎都把我忘了。伯颜很快得了消息,和帖木伦一起赶过来,两人急的跟什么似的,恨不得都进帐子里去看,被女孩儿双双拦下了。

帖木伦眼睛都哭肿了,后悔不迭:“我这是做的什么孽!?儿子不争气,女儿也……别速真她……唉,都怪我!”

伯颜只得耐心安慰她,他其实比谁都急,脸色凝重得可怕,仍得沉下气。他一边安抚着帖木伦,一边紧紧盯着帐帘,焦灼的目光几乎要将帐子点燃。

不一会儿,连察必都亲自来看了。见帖木伦急的要昏厥,便让女孩把她扶到一旁毡帐里候着。伯颜却守在帐殿外,不肯离开半步。

“你也下去歇罢,身体还没好,在这里耗着,有什么用?”察必劝我道,她的眼神虽透着关切,话语疏离得很,似乎还在生我的气。

我望了望她,心下五味杂陈,咬住嘴唇,躁郁得说不出话:仿佛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别速真遭此磨难,似乎也归罪于我的任性无理。若不是为安童忧心,她必不会这样。

见我这样,察必的眼神终于暖了些,把我搂进怀里,轻声安慰道:“你若知错便好了,别速真不会有事,别担心,你且歇着,这里有我。”

我的心一下软了,抱住她的腰身,忍不住要落泪,颤抖地喊了声:“额吉!”

“好了,你下去罢。”察必拍拍我,就将我推出怀。

我的寝帐不远处,已搭起了一个临时的小型毡帐,女孩儿们把我让到里面,我一抬头,就能看到那边的情况:伯颜仍杵在帐前候着,有小火者劝他下去休息,也被他拒绝了。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心生感叹:别速真嫁给这样的人,不也很好吗?至少敬她爱她……而我呢?

心念一动,脑子里的杂念又纷涌袭来,我抱住头,好一会儿,才生生压住杂念:眼下,什么都别想,别速真最重要。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人们仍在忙碌着,帖木伦也坐不住,又守在帐外候着,女孩儿们只得搬来胡床让她歇息。我也远远看着寝帐,也不知别速真怎么样了,这么苦苦等消息,每一秒都十分难捱。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见隐约的欢呼声,女孩儿高兴地挤出来,在帐外挂上了小弓箭,伯颜见了,立马跨进帐子,不一会儿就被人簇拥着出来,团团围住,似乎在道喜。他高兴得忘记应对,顾不得回应,只是频频回头看着寝帐。

我手一松,攒紧的衣襟慢慢散开,手指都攥得酸麻了。深深吐出一口气,浑身突然涌上难以抗御的疲惫感。

帖木伦高兴得难以自抑,被女孩儿扶着,急急忙忙进了帐子去看女儿,察必陪着她,两人脸上俱是欢喜。

看这样,是母子平安。我心里想着,负罪感减轻了不少。内心突然空落落的,众人的欢喜,离我那么遥远,自己仿佛被远拒在千里之外。我也一时不想上前,只是觉得疲惫倦怠,甚至有了这样的想法:这些人,母亲、帖木伦……我都不想再见一面了。

我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平复了一下情绪,站起身,也准备去看看别速真,阿兰却撩帘走了进来,高兴地给我带来好消息:“娘子和孩子都保住了,是个小公子,只是不足月,单薄了些……”

我心下释然,淡淡一笑:“这比什么都好。”这么说着,心里也弥漫开浓浓的喜悦:这个孩子,也应该把我叫表姨吧。一边想着,一边举步欲走,想去看看那对母子,刚要出去,却被阿兰叫住,她犹犹豫豫地开口:“其实,安童那颜也来了……公主要不要见他?”

听到这个名字,我浑身一震,几乎站立不稳,又回到帐子里,慢慢坐了下来。

阿兰却急了:“公主这是做什么?那颜他还等着你,别人并不知道……”

我眼睛一酸,咬住嘴唇,急的要发脾气,忍不住斥道:“催什么?且等一等。”

她不明所以,急的来回踱步:“好歹见他一面……我看着你们都可怜……”

我一时心痛,难受得要哭出来:这是逼我现在就做出决定?罢罢罢,长痛不如短痛。

“阿兰,”我揉了揉眼睛,心慢慢冷硬起来,“把车波儿抱过来。”

她愣了愣,然后便明白了我的意思。安童送我的小狐狸,和曲律的斤的那只不一样,她能认出来。

阿兰领命走了,我颓然坐倒在榻上,刚刚的喜悦荡然无存,有无数闪念,无数话语袭上心头:忽必烈的、真金的、察必的、帖木伦的、别速真的……左思右想,终于逼迫自己认清了现实:我和他根本没有结果。

反反复复想了很久,绝无办法。心痛绝望到极点,我反而释然:何必一辈子囚在这里?去畏兀儿地看看,便不好吗?若能稳住局势,我难道没有别的出路?……何况这些亲人,我真是一个也不想再见了。

深深吸了口气,我摸索着,将耳垂上的那份耳坠轻轻摘了下来,而后站起身,撩帘走了出去。

阿兰很快抱来了小狐狸,递给我,小声道:“那颜在不远处的马场边。”

我点点头,抱住车波儿,悄悄向那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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