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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元]风刀割面(164)

作者: 璨钰 阅读记录

“好好安葬亦都护,我便随你走;否则,你便陪着他魂灵升天!”

捏古速儿脸色突变,失神片刻,盯住我冷酷的面庞,突然笑了,仿佛在看一场稚拙的游戏。

刀尖向前逼了一下,抵处一处柔软,我咬咬牙,拔高了声音:“你当我在说笑吗!?”

我强作镇定,心里慌得已稳不住情绪,声音因为恐惧几乎变了调。

他摇摇头,捏住我的手腕,竟将匕首再用力一按,我感觉到他的皮肤已经破了,有血流流下,他却谈笑如常:“奴婢的贱命不值钱,脏了公主的手就不好了。公主是娇贵的金丝雀,不要碰这些脏东西。”而后将我手腕一扭,就将匕首打在地上,回头对那百户道:“听公主吩咐,将亦都护好生安葬。回头向汗王邀功,本将为你作证!”

闻言,我终于松了口气,颓然放下手臂,眼泪滚滚流了出来。

第122章 欺骗

早晨的阳光晦暗不明,照在空旷的大漠上,仿佛罩着一层薄雾。

我站在车外,放眼望去,大大小小的毡包已被一夕焚毁,有的犹冒着烟气,地上横陈着一具具凌乱的尸体,有的被烧得焦黑,有的已残缺不全。原本热闹嚣嚷的畜栏已经空了,里面的牲畜要不被火烧死,要不被践踏成肉泥,要么已不知逃到何方。旷野上,只有我那座公主大帐还完好无损,可已被捏古速儿指挥着士兵拆下,放到勒勒车上。我随身的嫁妆珠宝也被劫掠一空,只剩两箱日常物什。

几个蒙古兵挖了一条浅浅的土坑,把曲律的斤的尸体抬进去,填上土,而后竖起一块木板,打了个标记。

我死死盯住那个填好的土包,咬住牙齿,强忍着才没让眼泪落下来。曲律的斤脖子上那可怕的血口已成了噩梦,纠缠我一夜,我一闭眼,就看见那血淋淋的一道,宛如野兽的嘴巴。

捏古速儿站在我身后,道:“公主,亦都护已被安葬,我们上路罢。你的驸马无法保护你,还是跟奴婢寻求更加强大的庇佑吧!”

闻言,我又想起曲律的斤死后的惨状,心绪难平,霍然转过头,冷冷盯住他,咬牙切齿道:“你们夜袭营地,用最残忍卑劣的手段残害了亦都护!你们的所作所为让祖先蒙羞!火赤哈儿的斤不会放过你们!”

曲律的斤怎么死的,再清楚不过。定是被人从背后偷袭,一刀割断了喉咙。昨晚那些酒醉的那颜伯克,也大多在昏醉中被直接捅死,所以敌军来袭时,放了几把火,营地就全乱了,士兵群龙无首,百姓忙着奔逃,牲畜更是没命的乱跑。我带来的三千户属民,死伤了多半,还有少数不知去向。随身的卫兵,要么被砍杀,要么已倒戈投降。不幸被捕的妇女孩子多成了敌兵的战利品,收入帐下没为奴婢。

捏古速儿面对我的质问不以为然,低低一笑,一双鹰眼显得格外犀利:“手段卑鄙?呵呵!我天真的公主,野狼捕食时会提前跟猎物打招呼吗?”

“你!”我闻言一噎,气的浑身发抖,咬着牙,狠声道:“你说的是,我本不该跟豺狼讲道义!”

他听了这话,一时沉默,盯了我一会儿,冷冷道:“小姑娘,你胆子不小!可当一个人无力自保时,勇敢并不是什么值得歌颂的品质。”

言罢,捏古速儿“哼”了一声,不再理会我,只是举起鞭子挥了挥,大声喊道:“收拾车马,上路!”

可还有贪婪的士兵满眼盯着地上遗失的财宝,因为分割战利品争吵起来。捏古速儿见了,脸色发沉,他帐下百户长会意,翻身上马,飞奔到争抢不休的士兵身边,一人一鞭子,把人抽翻在地。可仍有士兵为了抢夺漂亮女人,大打出手。

一个女孩衣衫不整,被一个士兵拖曳着往俘虏队伍里赶,女孩死命不从,那士兵便破口大骂:“不要命的娘们,再唧唧歪歪,老子一刀囊死你!”说罢,真的把刀尖逼了上来。

“住手!”我厉声喊道,朝那女孩疾跑过去,捏古速儿一时没拦住我,便策马追了上来。那士兵见我插手,本欲动凶,被捏古速儿喝住:“没长眼睛的东西,敢对公主无礼!”

士兵立时噤声,松开了女孩,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我赶紧把那女孩扶起来,对捏古速儿道:“我身边没了奴婢,需有人服侍,这女孩我要了!”

捏古速儿没说什么,显然是默认了。

“公主!”那女孩突然“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声音里是无尽的委屈。我转过头,看清她的脸,瞬间惊在原地,又悲又喜:“阿兰,是你!”

她咬住牙,忍住眼泪,望着我直点头。那士兵见我将她搀走,极为不满,低声骂道:“娘的!老子睡过的女人,就是老子的!”

我浑身一僵,震惊地望回去,盯住他,冷冷道:“畜生!你本该死!”

他目露凶光,狠狠地盯回来,还要说什么,捏古速儿已一刀砍断他的脖子,血柱瞬间飞上了天。

捏古速儿收回了刀子,“唰”的一声,插回刀鞘,沉着脸,将众人打量个遍,方冷冷开口:“再不听令,就是这个下场!”

再没有人发出异议,大家沉默着,各自归位。

我的大帐车已被烧毁了,捏古速儿找来了一辆勒勒车,将我让到里面,我让阿兰也上来。车子狭小,勉强坐下两个人。但我无法苛求更多。

捏古速儿刚要放下车帘,被我拦住:“我们要去哪里?”

他听了,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低低开口:“当然是八剌汗的营地。”

“从哪路走?”我冷冷问。

捏古速儿又忍不住笑出声:“公主还指望有人救你?你以为你能传出消息?”他笑着,而后又摇摇头,“哦,是了,昨晚是有腿脚伶俐的哈剌出(1)溜走了,也许能通报消息。可等火赤哈儿的斤追出来,我们早已没了踪影……哈哈!”

他仰头一笑,得意极了,而后又低下头,像哄小孩子一般:“公主,死心吧,乖乖跟我上路。”

“唰!”我扭过头,猛地放下了帘子。捏古速儿“啧啧”叹着,在车外低低的笑。突然,车身猛地一晃,载着我俩辘辘启程了。

车帘遮住了外面的阳光,我和阿兰对视了一眼,猛地抱住对方,大哭起来。

不用多问,也知道这个可怜的姑娘遭遇了什么,听她的悲泣,似乎迭林也已身遭不测,又想想曲律的斤,一时觉得我们同命相怜。

只要活下来就好,我暗暗想着。火赤哈儿的斤不会坐视兄长惨死,那木罕更不会置我于不顾,忽必烈又怎会容忍如此大逆不道的挑衅!?

可我还是不明白,八剌高调袭我营地,还胆大包天地杀了曲律的斤,到底所图为何?难道对海都一战得胜,就让他狂妄得失去了理智?得罪了忽必烈,树一死敌,对他有何好处?他不怕忽必烈的报复,不怕海都卷土重来?还是想以我为质,提出更多的要求?

我愤愤想着,悲怒几乎把胸腔填满,怒火寸寸焚烧着,五脏欲燃。在被俘的路上,我已想好了说辞,待见了八剌,他一条条罪行,我会分好不差地数落清楚!

……

捏古速儿的军队劫掠了大量辎重,赶着牛马,却走得极快,他带着我在前,先行上路;押解战利品的军队则不慌不忙地跟在后面。没有了畏兀儿地的向导,我对这里极不熟悉,但根据地形气候判断,我们应该是往北走。不出几日,就进了崎岖的山区。穿越了重重山岭,通过山口,进入谷地。峡谷深峻,常常难见日光,我辨不出方向,只有夜里看看星星,又常常被高山遮住视线。待出了这片山谷,我才得知,自己穿过的是天山山脉,想到可能与别失八里擦身而过,我急得五内欲焚:那木罕究竟在哪里?我到底要去哪里?捏古速儿怎有胆子,敢走险路?

跟着捏古速儿行了一个多月,穿过了山谷,然而气温仍低,高山雪水没有融化,河道是枯的,用水奇缺,一路上条件更是艰苦。可我仍幻想着有一天那木罕能突然出现,救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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