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蒙元]风刀割面(171)

作者: 璨钰 阅读记录

他也不同我计较,几个男人一同举杯,先满饮了一杯酒,大呼痛快,而后又纷纷落座,并未因我扰了兴致。海都仍站在案前,慢慢酝酿着话语。

我望着满盘珍馐,成杯美酒,却毫无胃口,不想吃,不屑于吃,也耻于吃。内心挣扎辗转如火海焚天,一分一秒都异常难熬。我知道自己的固执和倔强无济于事,而骨子里的尊严和骄傲却让我无法让步低头,就算这样的坚持毫无意义,甚至落人耻笑,我也要硬着头皮挺下去。

海都清了清喉咙,又大声道:“我们光荣的祖先成吉思汗,以睿智的头脑和强弓利剑征服了世界,在每个阳光照耀的角落都烙下足印,建立不朽的王国,我们脚下的土地,是祖先流传下来的珍宝!凡是孛儿只斤氏的族人,都是同宗同源,都是和睦一致、相亲相爱的好兄弟。怎能为了抢夺祖先的馈赠而刀剑相向?我们之间怎能这样?(1)”

海都言辞慷慨,话语恳切,说着说着,竟流下了眼泪。我一时惊异,而后摇头笑了,还真是会做戏,难得感情十足,很能煽动人心。

海都身边的另一诸王应声而起,举杯响应:“海都汗说的对!我们之间怎能这样?”我着眼一望,想了想,这人应该也是窝阔台后裔,刚刚说过的钦察大王,当初八剌同意和谈,便是他前去游说的。

钦察帮着造势,别儿哥只儿也不能没有表示,也起身道:“我们同为孛儿只斤氏,应守着祖先赐下的土地,安享和平,怎能把刀子戳向自己的同胞和兄弟?”

三人话语一致,瞬间统一了战线。别儿哥只儿是钦察汗国的代表,钦察汗国和窝阔台汗国早就是盟友,之前联兵对付八剌,都是想从河中之地攫取利益。此番两国态度一致,也是逼八剌表态。

“八剌弟弟,你说,我们之间怎能互相厮杀?我们之间怎能如此?”

海都话语刚落,钦察和别儿哥只儿也纷纷附和。他们的话语貌似和软恳切,实则暗藏威胁。笑语背后,是冰冷的刀箭,若此番谈不拢,他们何惧再战一场——八剌并不是两国联军的对手。

我看了八剌一眼,心里隐隐担忧,也不知海都开出的条件如何,八剌的底线又是如何。不管怎样,大汗的势力已被三国清除殆尽,无力控制中亚三国了。

几道目光不依不饶地逼过来,八剌却仍沉得住气,他抬头笑笑,而后利落起身,将诸人打量个遍,方才开口:

“成吉思汗为子孙后代开辟了生生不息的家园,我,八剌,察合台大王嫡系后裔,也是家族之树上的一个果实,也应享有应得的土地和财富。同你们并无二致。成吉思汗的四个儿子,术赤的后裔有忙哥帖木儿和别儿哥只儿,窝阔台的后裔是海都阿合和钦察,察合台的后裔自然是我,托雷的后裔则是忽必烈汗和阿八哈。现在忽必烈汗控制了契丹之地,阿八哈则盘踞在波斯之地。突厥斯坦和钦察草原,是你们二国的领土。而我呢!我难道不应分得一块立足之地?阿母河以北曾是阿鲁忽汗统治的领土。你们联兵反对我,践踏我的家园,我起兵还击,何错之有?不管考虑多少遍,我都认为自己没有错!海都汗想要和谈,先要拿出十足的诚意!(2)”

海都盯着八剌,脸色微微泛冷,像一块热铁慢慢冷却下来,咬牙道:

“八剌汗想要什么诚意?”

八剌瞥了海都一眼,扬起下巴,倨傲无比,好像海都才是败军之人。他目光凌厉,咄咄逼人,仿如盯上猎物的野狼,毫不客气地开口:“我要阿母河以北之地!我要你们承认我应得的权力!”

第127章 瓜分

八剌锐利的目光如刀锋一般直逼过来,海都见了,微微诧异,眼睛却眨也不眨,神色依旧,俄而突然哂笑一声。

他这般态度让八剌很是不满,八剌挑了挑眉,冷冷道:“海都阿合这是什么意思?”

海都摇摇头,负手在大帐中央踱步,不急于回话,更不顾忌八剌的态度,只是沉默地笑着,也不知作何心思。八剌眉头皱得紧紧的,强悍的目光中隐着一丝急迫,反更显得海都气定神闲。

八剌那边越发沉不住气,拳头捏的咯咯作响,我冷冷瞥了他一眼,他看见我的眼睛,稍稍镇定,微微松了口气。

“八剌弟弟,你这是问错人了!你的要求我无法答复。我,海都,只是窝阔台汗国的一个无名的后王。如今忽必烈汗钦定的汗王是禾忽大王(1),我海都无名无分,岂敢对阿母河以北之地指手画脚?”言罢,又笑望着我,“察苏妹妹,我说的是也不是?忽必烈汗口口声声要我参加忽里台大会,却舍不得给我一个正当的名分!”

海都骤然将矛头指向我,我一时心惊,琢磨片刻,便明白了他的用心:他这是逼八剌公开反对忽必烈呢!海都虽“无名无分”,但只要三汗国统一了战线,拒绝承认忽必烈的蒙古大汗之位,怎么瓜分河中之地还不是内部商量的问题?

我暗暗握了握拳,而后起身,冷眼望着海都:“海都大王心心念念要一个名分,却不问自己是否担得起这个名分!?身为窝阔台汗后裔,却做着残害亲族,分裂汗国的勾当!我父汗又怎会把一国汗位赐予乱臣贼子?!那是对成吉思汗的背叛!”

我辞色俱厉,毫不容情,对海都罪行的指控,是我如今唯一的武器,纵然言语苍白无力,我也只能咬定这一点。

海都愣了一瞬,似乎为我气势所摄,而后他便笑了,饶有兴味地看了我一眼,又望向八剌,无奈地摊摊手:“八剌弟弟,你也看见了,察苏公主指控我是乱臣贼子,我哪敢再对河中之地说三道四?”

海都的虚与委蛇让八剌越发不满,半晌的沉默又让他镇定下来,海都的心思他也探得几分,便道:“海都阿合好没意思!我只问你,我的要求,你可给得起?你若有真心,何必拿一个小姑娘当挡箭牌?”

海都的试探没有让他松口半分,河中这块肥肉,谁不想咬下一口?忽阐河以东已为海都所据,阿母河以北之地,八剌再不想退让了。

八剌语气不善,海都却依然和气,许是底气十足,他也有耐心继续兜圈子:“不!不!我也想应了八剌弟弟的要求,可也须知你的真心。为了咱们安达的誓言,“乱臣贼子”的罪名都扣在了我头上!我这里和你推心置腹,反手你再交通忽必烈汗,又是置我于何地?”

此言一出,终于撕下了最后的面纱,八剌脸色一黑,气闷地半晌不语。他本也是强硬之人,同意求和已是委曲求全,今番被海都当众逼迫,心里又岂能好受?然而终究拧不过现实,没有再出言反驳。我看着他,心里隐隐担忧起来:自己选择信他,到底对不对?

“我今天既然坐到了阿合帐子里,自是将阿合作为一国汗王对待,何论“名分”?阿合若是真心待我,日后自会听阿合指使;阿合若不能成全弟弟的要求……”八剌盯着海都眼睛,笑了笑,而后突然止住了话头。

海都以长兄般的温情,笑望着他,开玩笑似的问:“若不能呢?”

他话音刚落,只听“乒”的一声,利刃出鞘,晃在我眼前的只是一道亮光,而后一声闷响,雪亮的刀尖已深深没入木案之中!

“八剌,你什么意思!?”见八剌突然亮出了刀子,窝阔台一系诸王甚为不满,有几个已拍案而起,“刷刷”几声,同时拔出了腰刀。

“呵!”望着周围怒气喷薄的脸孔,八剌不为所动,嘴角仍噙着一丝冷笑,他收拢手掌,慢慢攥住刀柄,将尖刀一寸一寸从木案中拔.出来,咬牙道:“若不然?呵!——你说呢!?”他的手掌慢慢抚过锋利的刀刃,仿佛下一刻就能漫出鲜血来。

看他开始较真了,我咬住嘴唇,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八剌!你别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又为何来到这里!”海都不言,他身后的诸王开始帮着喊话。

上一篇:舌灿莲花朵朵开 下一篇:大力嬷嬷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