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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元]风刀割面(25)

作者: 璨钰 阅读记录

车子再往前走了一阵儿,似乎到了城中心大殿周边的建筑群了。我们从北边入,走两侧便道,来到大殿后面的寝殿。我和那木罕下了车,便有仆妇丫头们迎了上来,先服侍着我们收拾打理一番,而后才是去见我额吉。

燕真、苏木也被特许先去歇息。那木罕和安童先行拜见察必了,我则由侍女们领着洗漱休整。这一通忙了下来,竟已是午后,期间午膳也只急匆匆吃了一口。

在路上时还不觉得,歇了下来,身体反而越见乏重,就像以前每次出去旅游时总是精神百倍,一回来就累得瘫倒在床。不多时,额吉又传人来叫我入见,我不得不打起精神。

汉地素色丝绸做的夏袍十分轻盈,凉爽又不沾身,整个人都透了气。侍女们领我到察必的寝殿,我大致看了看,外观上有点像汉地宅院的后堂,很是随意自在。进了里面才发现陈设一如蒙古毡房里的布局。

殿内依旧是毡毯铺地,波斯壁毯垂墙,正北处有两张坐床,我额吉和另一个贵妇分坐一旁,小表哥安童侍立在一侧。这个贵妇应该就是我那姨母帖木伦了。

安童上前迎了几步,我冲他笑了笑,就给额吉请安。察必今天穿着一件水红色丝袍,气色红润,见到我,眉眼间的忧虑也抹去了。把我拉到身边,上上下下地抚揉一遍,抱在怀里半晌,又放开些,托着我的脸看。

“怎么脸色这么差?”摸摸我额头,又道,“有点烧……”

“路上累的,歇会儿就好了,不碍事。”

“还是叫医官来看看吧,察苏自幼不就身子骨弱吗?”对面的妇人插言道,“一个多月奔波,又是炎夏,这孩子倒是挺过来了……”

见她开口,我才想起竟忘了向她问好,想必是累糊涂了,张张口,又向察必求助:“您是……”

“连姨母都忘了?”察必搂着我笑道。免不得又说了一通我因病失忆的事。

我忙问了声好,连带着安童一道问候。

帖木伦也不以为怪,和气地笑了笑,这一笑,让她本来就圆润饱满的脸显得更加生动。

“这回怎么没把别速真带来?她和察苏从小亲厚,这一年不见了,也怪想的罢!”察必笑道。

“我那时听说察苏快回来了,也本打算带她来的,”帖木伦笑着,又抚了抚安童的肩,“可安童说察苏体弱,这么奔波,定要休养一阵的,别速真若来,反倒累着她,便不好了。”

察必闻言,把我放在旁边,拉过自己外甥,拍着他肩膀笑道:“你这个小人家,怎么净操心?这想事的周全劲儿,也和真金差不多了……”

“可不是呢!”帖木伦插言,“他父亲在外的这一阵儿,家里的应酬事务,他能做的,我懒得管,都交给他。谁想也是做得有模有样,行事的气度,比起大人,也不差了。”

帖木伦夸起自己的儿子来,竟是毫不含糊,看向安童时,眼里满是欣慰和宠爱。

“王爷早就说,安童稳重,早晚能成大器。”察必笑道。

安童本是站在一旁,抿着唇静默着,可察必和帖木伦姐妹俩一人一句地夸他,他便有些不安了,略带局促地开口:“姨母过赞了,我哪有那么好?”目光带着点迟疑,脸色微红,孩子气便显露出来。看他不似刚才那么淡定,我也觉得眼前男孩更可爱了几分。

再沉稳,年龄也摆在那里。

“我就喜欢你这股踏实劲儿。”察必抚着外甥的头发,久久凝视着,“待会儿你真金哥哥过来,你们好好聚一聚罢,也是很久没见了……”

第19章 陪伴

大安阁里的那场佛道大辩论,一直持续到日暮时分才见分晓。我听近侍们说,为了今天这场辩论,佛道两教的高僧名道都汇聚开平,还有很多藩邸儒臣出席了辩论,核心议题就是讨论《老子化胡经》的真伪。说起来像是一场公平客观的学术性的宗教论坛,但背地里却是佛道两教借机在北方重新分割势力范围,并让忽必烈做个仲裁。

今天我算是涨姿势了!原来《神雕侠侣》里的全真教在历史上是真的存在,丘处机、尹志平也确有其人。成吉思汗西征时,长春真人丘处机也受邀西行,与成吉思汗有过交集。全真教也就此抱上了蒙古贵族的大腿。后来,蒙古灭金,全真教在北方更是兴盛起来,压过了佛教和儒学的势头。

虽说蒙古人主张宗教自由,不限制其发展,但这帮道士也忒嚣张了些!黑历史多得难以计数,比如侵占佛教同胞的地盘啊,毁坏佛像啊,强占儒士们的学田等等。于是,僧人们忍无可忍。蒙哥汗五年时,少林寺长老还特地跑到和林告了一状。蒙哥汗虽然在精神上对佛教表示了支持,但对两教纷争一直没有个正式的定夺。一直拖到今天,才算有个了结。

这也是蒙哥汗放忽必烈回到汉地的一个原因。这些和尚道士的纷争搞得他头疼。蒙古贵族中很多都崇信佛教,比如忽必烈夫妇,他们怎容全真教一家独大?为了佛道儒三家的势力平衡,也不能再放任全真教这么胡来了。

日暮时分,忽必烈两手轻松地从大安阁出来了。辩论结果是《老子化胡经》系伪作,全真教完败,失败一方付出的代价就是道教的十七个道士被迫剃发为僧。同时,佛教和儒学同胞皆大欢喜,共同分享了胜利果实。忽必烈也很是轻松,这个让人头疼的问题,终于有个了断了。结果一出,就派人驰报蒙哥汗:老哥,俺又替您解决了一个麻烦;俺还是很能干滴;虽然没有兵权财权,俺也是愿意发光发热滴!……不过,除了表功,顺便套套军情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我对这场辩论还不太上心,主要是想早点见见我那王爷爹。我穿越以来,和忽必烈一家也相处了大半年了,虽说还没有产生发自肺腑的亲情,但心理上已不知不觉对这个父亲有了依赖。尤其是我和那木罕滞留和林的那段时间,明显感觉少了个主心骨。若是忽必烈在我身边,即使是做人质,我也是不怕的。

*

傍晚时分,忽必烈穿着一身简便的白色丝袍,嘴角含笑,步履轻松地迈入了察必的帐殿。真金、忙哥剌兄弟俩跟在他身后,看见我,眼神立刻变得明亮,嘴角自然而然地上翘,笑意融融。

我上前给忽必烈请安,他大笑着,双手把我托起,举到胸前。九岁小女孩的身体轻飘飘的,忽必烈正值盛年,举起我毫不费力。然而我今天本就身体不大舒服,被他骤然一举,头晕恶心的感觉更加强烈,但不忍让他扫兴,也弯弯嘴角笑开了。而后,忽必烈就这么抱着我,一直走到坐床边坐下来。

他简单问了我几句话,得知八剌曾帮了大忙,也只是沉默地笑笑,没有多说什么。真金和忙哥剌也略略问候,因为人多,不方便多说体己话。

见帖木伦和安童也在此,忽必烈不免又多问了几句。真金见了安童,异常亲切,表兄弟俩热烈地拥抱,贴脸以示亲热。同样挺拔如青松的两个少年站在一起,便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两人言谈亲昵,又不由得让我浮想联翩。

不多时,燕真和苏木也被叫来汇报工作,忽必烈对二人大加抚慰,当场就把腰上的金带赏赐了燕真。对于苏木,为了不留下让人疑心的把柄,赏的是珠宝若干。忽必烈还特地派人去找霸突鲁,与在场诸人一起享用晚膳。

席间,忽必烈屈尊向苏木敬酒,一是敬苏木本人,二是向远在和林的八剌聊表谢意。不管怎样,忽必烈的其他妻子儿女还在和林,有个人照拂着,总是好的,若有机会还能送还。所以务必要向八剌示好。

席间的吃食还是少不了烤全羊,但也多了很多汉地菜点、汤面,喝的除了马奶酒,还有汉人常喝的烧酒,劲儿头十足,苏木刚喝了一碗,脸色就泛红了。

众人都兴致高涨,酒宴气氛欢洽,大人们喝得畅快了,就顾不得我们小孩子了,连那木罕都喝得脸上红扑扑的。唯有真金和安童不喜饮酒,脸色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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