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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元]风刀割面(26)

作者: 璨钰 阅读记录

忽必烈好久没有这么尽兴了,在和林的时候,总要小心提防,现在虽也是在赋闲在家,到底是远离汗庭,没人管束。今天我又回到开平,佛道纷争也告一段落,是以今日酒喝得格外多,察必虽在一边劝着,却也不忍拂了他的兴头。

桌上摆满了菜肴,虽也有我喜欢的青菜类,但今天身体格外难受,胃如火烧,只喝了一小碗米粥,就什么也吃不下。只盼望着宴席早点结束,好去休息。然而,那几个汉子可真是放开了喝,丝毫没有散席的意思。

真金在一旁关照着我吃饭,见我明显不太对劲儿,就叫来察必的侍女塔娜,送我回寝殿。

我都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当时浑身无力,脚底像踩了棉花一般,应是侍从把我抱到了毡榻上。自己的症状大抵就是热伤风,明明体表烫的很,却感觉浑身发冷;头痛至极,脑子里像有无数根针在辗转穿刺;最难受的是,胃涨得厉害,恶心难忍。

吩咐下人撤去了房中的冰,甚至加了厚被,依旧是感觉冷,胃里翻滚着,我在毡榻上也翻来覆去睡不着,脑袋虽痛却十分清醒。想着我在和林的那一阵儿,也是天天跑步骑马锻炼的,身体却还是虚弱,看来体质的改变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身体不舒服,心情也极度恶劣,连带着憎恨起这副身体来。想有个亲人作伴,大家又都在欢饮。塔娜等人虽叫了医官,也煮好了药,可我刚喝几口,被这又苦又酸的药味一激,连带着把那碗米粥都一同呕了出来。塔娜又急又怕,想去叫我额吉,我想她来也是无益,便拦下了她。

呕吐过后,胃里的不适感减去很多,不似刚才那么恶心,我躺在被子里,又喝了点热水,昏昏沉沉的,总算有了睡意。见我不再折腾,侍女们这才松了口气。

待我再醒来时,夜已全黑,我口中干渴,爬起来找水,却被人扶住,又按回榻上。

“哥哥?”看着身侧的真金,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他把我扶起来,让我靠在他肩膀上,递了一小杯早就晾温的水给我喝下,见我缓和了些,才同我说话。

“渴了也不愿意叫奴婢,还要自己动手找水?”他抱了我一会儿,又让我平躺在榻上。

我脑子不甚清醒,听了这话,还愣了一阵儿,而后才想起:我穿越过来,却并未习惯公主的身份,有些手头的事儿会不自觉地自己去做,并不支使下人。回想我在大学的时候,每次生病,只要不太严重,再难受都是默默忍着,不愿和室友说。那时也只是睡一觉就能熬过去。现在这身体虽娇生惯养,却是这般脆弱。

看了真金在身边,心里很熨帖,心情好了些,加之也睡了一会儿,便不那么难受了。真金见我脸上有了笑意,脸色也和缓了些,刮刮我的鼻子,又在我额头上抚了几下。

“阿爸额吉他们还在喝酒?哥哥怎么不和他们一道呢?”我躺着仰面看他,问道。

“他们喝得天昏地暗,已经被服侍着睡下了。我不知你怎么样了,特地来看看。”

我不经意一瞥,却见榻边小案几上多了本书,旁边还有烛灯,便问:“哥哥你在我这里呆了好一阵儿罢?天也晚了,早些回去。”

真金笑了笑,也倚在榻边:“不急,咱们兄妹好久没见了,你要不难受,我再多陪你呆会儿。”

他看了看我,又道:“不要觉得不安。生病的滋味我知道,总希望有人在身边,就算不说话也好……觉得这样就有个依靠了。我小时候常闹病,也多希望有人陪着。可那时阿爸额吉总是很忙……”

他说完,怕扰我休息,便不再开口。我俩就这么静默着呆了半晌。我半闭着眼躺着,真金坐在榻边看书,虽然无话,却都很自在。

不多时,却听外面有人叫门,真金差人去看,来者却是安童。我一时也没有睡意,就让真金唤他进来坐会儿。

蒙古人不像汉人那般保守,并不讲究男女大防,何况安童本是我表哥,彼此年纪又不大,夜来探视并不算什么。

安童问了问我的情况,见我没有大碍,才放下心来。真金又问那木罕和霸突鲁夫妇,安童都道睡下了。小哥俩这才省心。

今晚折腾了两个哥哥前来探视,我很是过意不去。他们见我好多了,怕扰了我休息,便相约离去,也好好说说体己话。谁知我精神头又回来了,便道:“你们若是不困,就再坐一会儿,要不我也睡不着。你们聊你们的,我只在一旁听着,并不打搅。”

真金听了点头,便留下安童。问问他家中诸事,弟弟妹妹们可还好,又提起别速真,嘱咐他下回一定要带来。

看得出来,两人感情很好,话也投机,安童虽性情沉默,但跟真金很说得来。比起那木罕,他显然和真金更为亲近。也许是真金年龄大一些,脾气也温和一些。而后,我才知道,更大的原因是二人都倾心汉学。安童在家,也有儒士来指导他功课的。聊着聊着,真金就开始考校他了。

二人似乎把这当成了娱乐活动,还你说上句我说下句的,不亦乐乎。真金打开了那本书,随意翻到一页,念到:“人有不为也——”

安童很是自信,朗声答道:“而后可以有为。”

“大人者,言不必信——”

“行不必果,惟义所在”

“大人者——”真金微笑着,故意拖长了调子。我侧耳一听,怎么又是这句,什么鬼?

安童愣了一下,随即会意一笑:“大人者,”他先重复了一遍,而后从容续道,“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

……

“君子非无贿之难——”

安童再一次愣住了。我来了兴致,同真金一起笑眯眯地看着他:这回答不上来了吧?

他沉默了一阵儿,突然道:“这不是《孟子》里的句子。”

“当然不是,”真金笑笑,“那你就不会了?”

安童嘴角一翘,随即敛容道:“立而无令名之患。”

“好啊,你学得很快,要赶上我了。“真金击掌称赞,对这小表弟是由衷的欣赏。

“刚才卖弄了,哥哥莫怪。”安童摆摆手,虽是谦虚,但眼里那种自信藏也藏不住。

真金拍了拍他的肩膀,嘱咐道:“父王很看好你,一定要用心。你以后就和我一起跟着先生学罢。”

“弟弟敢不从命?”安童笑道,黑亮亮的眼睛显出几分慧黠。话语虽故作老成,神情却稚拙可爱。

兄弟俩相视一笑,而后真金道:“咱们回去罢,察苏也该歇下了。”

看着小少年们亲密的背影,我深深地叹了一句:“基情,真是基情啊!”

第20章 选马

苏木在开平府留了几日,经忽必烈好吃好喝地款待过后,就准备北上回和林了。临行前,忽必烈又送给他一笔银钱,还有捎给八剌的财物。苏木还真的采买了两个幼奴,好扮作我和不忽木,以便回去时应付盘问。阔阔替了燕真,也被忽必烈授命和苏木一道回和林。忽必烈的别妻和庶女庶子还在和林,仍得有信得过的亲随照管。待过一阵儿,他和蒙哥汗的关系再缓和些,就可以分批地把妻儿打包送回开平了。

虽然多少惦记着庶姐庶弟,但我本人毕竟回来了。开平是忽必烈的老巢,又远离和林诸王,我待着十分心安。虽然他现在两手无权,但我并不忧急,历史不改变的话,忽必烈早晚是蒙古大汗。眼下最要紧的是,我怎么把身体养好,怎么改善体质。如果因为身体原因自行挂掉,我这穿越之旅也是让人无话可说。

好在虽是盛夏,开平城却凉爽宜人。刚回来时虽病了一场,但休整了几天,又吃了些祛暑的方子,我的身体很快好转。让我高兴的是,漠南的瓜果蔬菜十分丰富,西瓜什么的,想吃天天都可以有。茶饭一类,只要我愿意,尽可以做成汉地口味,再不用顾及什么而硬着头皮吃烤羊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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