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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元]风刀割面(27)

作者: 璨钰 阅读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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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完全好了以后,我的骑射项目也再次提上了日程。如今已是八月了,正是一年中水草最丰美的季节。漠南一带,虽不如和林大气雄浑,却别有一番柔美风光。不知是不是心情的缘故,我总觉得这里天更蓝,草更嫩,风更柔和,是我喜欢的感觉。

开平城以南即是滦河,也称闪电河。碧绿的大草原上,晶亮的河水蜿蜒而过,俊丽的形状恰如闪电。最迷人的是,闪电河沿岸的宽阔河滩上,长满了两三尺高的金莲花。花丛如金毯,浩浩荡荡地铺展草原上。遥遥远望,黄金满目,灿然生辉。有风吹过的时候,金莲花成片倾倒,绿茎摇曳,莲瓣轻颤,还有清香随风弥漫,让人心醉神迷。

这里即是金莲川。

我躺在花丛里,小碗般大小的金莲花在我头上摇曳着。粗犷的草原,开的花也大气。整个花形如小喇叭,迎着蓝天,蒸蒸怒放着。

“察苏——”声音随风传来,急冲冲的,又是那木罕。

夏日里充满躁动,鸟虫的声音一刻也不停歇,闷闷的马蹄声听得并不真切。我从花丛里站起来,那高高的花茎几乎能遮住我大半个身体,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我跳起来挥挥手,看着前方那个模糊的人影叫到:“我在这儿!”

那木罕还没奔过来,倒是两个赖皮鬼一上一下地直奔我而来。猎犬布赫虎虎生风,从花丛里迅猛地直窜过来;海青鹰莫日根在空中盘旋了半晌,突然敛翅朝我俯冲下来。

看到它们,我就开始头皮发麻。眼下,布赫已直起身,前爪搭在我的肩上,伸着舌头跟我大眼瞪小眼;莫日根在我眼前上下翻飞,不时在我肩上轻轻啄一下。

应付这一对儿赖皮鬼,我已总结出了心得。虽然我的大腿后背已经因为害怕僵硬成石头了,但依旧挺直腰身,横眉冷面。布赫看着我面瘫的脸,无趣地吐了吐舌头,不一会儿就撤掉了爪子;莫日根见我毫无情调,白了我一眼,也呼啦啦飞走了。看吧,只要无视它们,不要表现出害怕的样子,它们一会儿就偃旗息鼓了。

“汪汪汪——”布赫转身奔向了那木罕,它的小主人兴奋地跳下马,搂着它又亲又抱的。

跟那木罕一同而来的安童也下了马,肩上黏着莫日根。

那木罕狠拍了一下布赫的脑门,笑道:“你这家伙也不行啊,连察苏都不怕你了!”也不知布赫是否听得懂,只见这货眼神懵懂地望着那木罕,一副与它的巨大体态十分违和的天真表情。

“莫日根也是虚张声势啊!察苏都不正眼看它!”那木罕又开始煽风点火。然而,这鸟可不如布赫纯良,它似乎明白了那木罕的嘲讽,羽毛一竖,眼神一寒,竟又向我飞来。

“回来!”

我下意识躲开的一瞬,莫日根又被安童喝斥回去。这货现在又乖巧地窝在安童怀里,眼神却十分不安。我偷偷抹了一把汗,心里又把这破鸟骂了一千遍。

“察苏就是不怕了,你也不该撺掇莫日根去吓唬她。哪有你这样的哥哥?”安童皱眉道,说话语气还挺老成。唉,他要是我亲哥哥就好了,替了那木罕这个不靠谱又欺负人的多好!

“你不知道!”那木罕笑嘻嘻地把我揪到身边,“察苏的胆子就是被吓出来的!以前她连马都不敢碰,可在和林时被八剌拎到马背上一通狂奔,后来也敢骑着马让它慢慢跑了。啧啧!一会儿就给她挑一匹性子烈的,练练她的胆量!嘿,像忽秃伦那样,虽然刁蛮了些,可那烈性,才像蒙古女儿啊!”

“谁要学她?能骑烈马就英雄了?”我白了那木罕一眼,果断拒绝,“我就挑一匹性子稳重的,左右学会了就是。”

那木罕瞪了我一眼,骑上马去招呼马群了。安童听了我刚才的话,沉默片刻,也道:“走罢,去挑一匹试试顺不顺手。”

王邸里负责马匹的管事木仁已赶来了一群马,幼年的,壮年的都有。今天恰巧赶上他放马,马儿在草原上狂奔过后,都散在闪电河边饮水休憩。它们毛色各异,色彩斑驳,身体安静地隐在金莲花丛里,十分悦目。

木仁是一个瘦高的中年汉子,见着我们,行礼问好后,笑呵呵地对我说:“王爷嘱咐我给公主挑一匹性子温顺的。您看那边的五六匹,都是年幼母马,就看公主喜欢什么毛色的了……”

我的那匹小母马丢在了和林,说来还叫我怪想念的。眼下只能再选一匹了。

“我过去看看。”我招招手,木仁就跟着我往河滩一带走。身后那木罕还笑着大喊:“要选一匹性烈的儿马子才痛快啊!”

我转过身笑着喊道:“有你这么个儿马子一样的哥哥已经够了!我才不要再挑一匹来活受罪!”

看着他气得咬牙跳脚,却又被安童按在原地,我就拍着手大笑起来。

我和木仁走到了马群中间,却也没有惊扰到它们。不得不说,马儿还真是一群高贵的生灵。有人走在旁边,也不理不睬,依旧自顾自在,喝水的喝水,休憩的休憩,就连睡觉打盹也是站着。

木仁帮我圈定了五六匹备选的,就等着我挑了。有三只杂色的在河边低头饮水,有两只一黑一白的依偎在一起蹭着亲昵。我却盯上了一匹灰白色的,它孤零零地站在一边,眺望着远方,眼神安静而空洞。我们在它面前晃过,它似乎都没多瞅一眼,落在眼里的只有风景。

我围着它绕了一圈,细细打量一番,它毛色灰白,看着并不神气,身体还有些瘦弱,不是很讨喜的那种。我上前摸了摸它的马鬃,它也不动,待我撤回手,它才略带嫌弃的甩了甩鬃毛,而后依旧安静地凝视远方。

还挺傲娇!我指了指这匹,对木仁道:“就是它了!”

木仁摆摆手:“这马得过病,也忒虚弱。毛色又不纯,不好看。”

“没关系。这马有品格,我喜欢。”我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它的脊背,却也不敢像刚才那么轻慢了。

木仁也不再劝,给它套上缰绳,放在我手里,我拽了拽,它却是有脾气的,一动也不动,还是木仁安抚了它几下,它才不情愿地跟着走。

照理说,这些马都被驯养过,应该很听话才是。我有些疑惑,却也很惊喜。眼下这匹看着安静瘦弱,骨子里却是硬脾气。

我和木仁牵着它过来,那木罕看到后差点笑岔了气,捂着肚子笑话我说“什么人骑什么马”。我也懒得理他,只让他把马鞍先借我一用——我的小马脊背上还光秃秃的。

套马鞍也是费了半天劲儿,这马似乎没被人骑过,倔得像头牛,硬生生地不肯低头,被木仁强压着套上鞍具后也不肯配合,我根本坐不上去。

这下更让那木罕看笑话了。

我一时有些气恼:想想要不是自己选了它,这般瘦弱的,若不受主人好好看待,怕是早晚会病死。明明自身条件不够硬,心气却是高的很!

一旁安童看不下去了,走过来拍拍马,对我说:“你给它起个名字罢。有了名字,它就有了灵魂,就是你的同伴了!”

或许管用?我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道:“就叫格日勒吧!格日勒是光的意思,希望它能长得更精神点儿!”

安童会意地点点头,轻轻抚着马头,静静地和它对视,安抚了好一阵儿,又凑到小马耳朵边,低语了几句。站远些,认真地端详一会儿,表情温情得像是看着自己的朋友。那马儿竟也顺从起来,头一次认认真真地看人眼睛,也默默盯了安童半晌。

安童收起笑意,喊了一声:“格日勒!”那马儿一跺蹄子,重新挺直了身体,精神抖擞,连毛色似乎都亮了几分,眼神清亮,似乎认同了这个名字。

那木罕本来懒洋洋躺在地上,此刻也有了兴头,一下子跳起来。

“跑给他们看看!”安童对小马说了一句,而后神情一肃,身子一纵,就飞身上马,双腿一分,安安稳稳地跨坐在马背上,飞旋的衣襟也爽利地落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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