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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元]风刀割面(250)

作者: 璨钰 阅读记录

“你就饶过她罢!”别速真看不下去,笑着劝道。

刚刚忧郁的心情一扫而光,在笑闹中,我们策马扬鞭,直奔柳林而去。

*

身下骑的是忽必烈精选的小白马,毛色纯白,不掺一丝杂色,可贵的是性情又极其温顺,我调.教了两天,已经上手。我仍把它叫“撒勒黑”,以纪念我那葬身异域的忠诚伙伴。

前方飞着的小鹰也是鹰房刚刚驯养好的,性子却桀骜得很,比之莫日根还要顽劣。它不肯老实地架在我臂膊上,直追着天鹅一路而去。飞行的路径也越来越偏,不经意间,我已闯入柳林深处,与女伴们散开,而身边并无旁人。

人身安危倒无需忧虑,柳林外围有怯薛护卫,野兽也多被驱散。林中只有温和的鸟类和小兽,走散了也无甚危险。

小鹰青格勒一直高飞在前,对受惊的天鹅穷追不舍。我心生不忍,打起响哨想要将它唤回,它却置之不理。

眼前的一幕突然唤起我久远的回忆。大约是十五年前的一个夏天,闪电河旁,一只天鹅被海东青追逐着仓惶飞逃,随之而来的少年在马背上坐得笔挺,如一棵郁郁青松,永远鲜活在我的记忆里。

他及时召回了莫日根,留给天鹅一条生路。也许在少年时,他就对生命又敬又怜。清冷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温柔的心。普颜忽都能得他眷顾,也是意想之中的事。

我轻声叹息:莫日根呢?它怎样了?折翼的它是否还有着以前的焕然英姿?

我心头怅然,这些记忆都已模糊得不成样子。久别归来的我想重新拾整,却多少有些力不从心。

天鹅凄然地哀鸣几声,就没了声息,青格勒的影子隐没在丛林里,似乎已擒获猎物。我催了催小白马,奔上前去。

早春的林木萧疏,天鹅的白色羽翼赫然可见。我跳下马,一步步走过去,却见一袭雅青色袍服映入眼帘。那人背对着我,俯身一捞,轻松捡起地上垂死的天鹅。青格勒却不怕生,欣然跃上那人的肩膀。那人闲心逗弄,青格勒在他臂膊上欢快地蹦跳,似乎比跟我在一起时更为亲昵。

“喂!”我心下不满,扬声呼唤,“青格勒!”小鹰置若罔闻,仍然黏在那人肩头,直至他们一同转身。

那张熟悉的面孔骤然逼入眼帘,我呼吸一滞,一口气憋在胸中,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人只是笑笑,抚了抚小鹰的羽毛,清冷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温情:“青格勒是我驯养的,它和我亲近,不奇怪。”

我却绝无笑意,绷着脸冷冷道:“呵,想不到丞相还有这般兴致?莫非近来省堂清闲,便有心做起了昔宝赤的活计?”

他不理会我的讥讽,只是捋着鹰羽,淡淡道:“有阿合马主持中书人事,我不难得闲。”

“好了,”我不想跟他过多交谈,私下闲叙算什么呢?也不走近,只是伸出手,“海青鹰还我,”顿了顿,朝右前方遥遥一指,“普颜忽都在那边。”

他蓦然抬头,看向我的一刹那,眼神犀利如刀,似要挑开我的心事,我亦冰冷地回望,目光比他更为生硬。

安童久久审视着我,似乎觉得眼前人变得十分陌生,唇角动了动,眼里竟浮露出哀伤的情绪,而后不动声色地抿去,低眸道:“我不是来找内人的。”

听到这个称呼,我心里又是一阵刺痛,却刻意在他面前藏住情绪,漫不经心地问:“那丞相却有何事?”

他一时讪然,而后又恢复优雅从容的笑意,在我看来却是讥讽:

“公主却是无情。不管怎样,我也曾助你一臂,再见面就如此冷面相向?”

他这么一说,我立时心头火起,怒道:“你有心借剧本讽谏圣上,为何又假托我的名义?原来安童丞相,也只是敢做不敢当的怯懦之徒!”

“你是因此事恨我?”他眼眸一黯,苍白地笑了笑,“不错,这是我的私心,你怎么归罪,我都毫无怨言。但若再来一次,我还会如此。”

“你!”我指着他,气恨道,声音也微微发颤,“你有何资格为我作主!”

安童惨淡一笑,似了然一般,而后竟走近前来,与我相隔咫尺,呼吸几乎可闻,“我若不擅作主张,你我纵然有幸再见,也只会相对不相识。”他一面说着,扬手放飞了小鹰,而后便攀上我的肩膀,盯住我的脸庞,痛声道:“察苏,你究竟在逃避什么!”

突然而来的亲密举动让我又惊又怒,我诧异地盯着他,企图挣脱他的手臂,他却视若无睹,猛然将我拥进了怀里,身体相触的一刹那,我们两人都剧烈地战栗起来。

“安童表哥,你到底在作甚么!”我低声呵斥,声音却无端虚了几分,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却被他牢牢箍住,越挣扎反而被拘得越紧了。

我又惊又惧,且羞且愧:且不说他是普颜忽都的丈夫,就算尚未婚娶,堂堂丞相有此举动,也不合礼法——他就不怕周边有人么!

安童却浑然不顾,俨然失了理智,可他剧烈的心跳却又是那般清醒。他紧紧抱着我,头稍稍俯下,埋在我颈侧,深深地吸嗅。那熟悉的气息似乎能让他心安。他的过分亲昵让我心生抵触,却丝毫厌恶不来,内心甚至有一丝隐隐的渴盼。

勉力的抵抗终于溃败下来,我自暴自弃,任他拥着,终是伏在他怀里,低低地啜泣起来。心头的负罪感越发深重,一想到普颜忽都,就觉自己龌龊不堪。

“我们、我们这样,又算什么!你我二人,怕是无颜面对普颜忽都了!”我压抑地哭着,泪水无声滴落,渗入他的衣襟。

他抬起头,目光掠向前方,寂寥而绝望,长长地喟叹一声,负气道:“无颜……那便无颜罢。我又不是圣人,平生便做不得一件快意事?”

我心头一震,不知他此言何指,惶然抬头,下颌已被他托住,他稍稍俯首,不由分说地吻下来。

理智轰然崩溃,脑中一片空白。我心中混乱无序,清醒又沉沦,似是随波逐流的一叶小舟,任由他带我到何方去。

我们缠抱着,从树旁滚落在地上。他的唇舌不依不饶,在我唇齿间辗转。那吻辛辣又苦涩,宛如刀尖舔血,每一次触碰都是不堪回首的疼痛。我稍稍睁眼,偶尔瞥见他半阖的眼眸中渗出的一线微光,痛苦又迷乱。他的嘴唇逡巡而下,在我脖颈处毫无章法地吻着,似是迷途的羔羊一般孤独无望。而后又是往下,似要咬开我的衣扣。我浑身一震,理智登时回笼,用尽全力猛然一推,我们的身体才堪堪错开。他的眼神霎时清明,脸上的潮红慢慢褪去,只留下一抹苍白的难堪。

安童撑起身,喘息片刻,将我从地上拉起。我不敢再触碰他,仿佛被灼烫一般,下意识后退一步。他讪讪地收手,手臂尴尬地僵在半空,默然望着我,眼里涌溢着难言的苦涩,眼波起起伏伏,终是把所有难过都藏着心底。他转过身去,状若无意地抬手,掌心自颊边擦过,有几滴晶莹抖落在风里。

我亦背对着他,无声伫立良久,待所有激情褪去,才平静开口:“还有一事,我要问你。”

第183章 私心

安童闻言,沉默片刻,似在整理心绪,而后清清喉咙:“公主欲知何事?”他声音低沉,情绪亦十分低落,话语间透着难言的萧索。

听他称我“公主”,我不禁一怔,而后才回过神,刚刚的亲密和温存仿佛只是一梦,风吹得枯枝簌簌作响,无时不在提醒我眼前这冰冷的现实。

我咽下喉头的苦涩,转过身,却见他也一同转身,默默望着我,纵然神色已恢复平静,微红的眼睛还是泄露了心事。

我稍稍转头,避开了他的目光,问:“庆云班眼下如何?阿合马有没有刁难宁娘子和白秀才?”

献艺那天的事情发展着实出人意料。我甫一回宫,便生了病,十多天便恍惚过去,而今才想起此事,心下也着实担忧。那天阿合马和安童朝堂对峙,自然明白这剧本指向何人。他虽奈何不了安童,但要坑害庆云班,却是毫不费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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