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蒙元]风刀割面(255)

作者: 璨钰 阅读记录

“太子这是在取笑臣下?”安童一哂,摇头笑道,“臣连儿女都看顾不好,遑论协理万民?家中的事,我自会用心,有劳殿下挂念了。”

真金目视他片刻,只是笑笑,又道:“皇上那边,你再去看看。”

安童应声而去,待他走远,真金才转而对我道:“察苏,你若不乏累,且跟我来。”

第186章 请托

我心下愕然:有什么话要把安童支开再说?但见真金神色严肃,也不好拒绝,强打起精神,跟着他一路走回毡帐里。

我们兄妹二人隔案坐定。酒劲袭人,我思绪迷蒙,不由得用手撑住额头。真金见状,皱眉道:“以你的身子骨,喝酒怎么不知节制?”随即命女孩儿去拿醒酒汤。

我赧然一笑,用手轻轻揉着太阳穴:“脱脱真因她们强灌我喝酒,不忍拂了大家兴致,情绪到了,便多喝了几杯……”

真金见我乖乖地解释认错,没好气地冷哼一声,用手指扣了扣案几:“别让我再看到下次!”

不多时,女孩儿即端来了梅子汤。我小口饮下,缓了一会儿,脑中昏胀的感觉稍稍消散,眼神也不再涣散,真金方才开口:“察苏,作为兄长,有一事我不得不提醒你……”

他话语间颇见踌躇,我心下疑惑,道:“哥哥请讲。”

“你和安童,虽为兄妹,可一为公主,一为丞相,且都已婚配,身份有别,私下里还需避讳些……否则,于你们二人声名多有妨碍。若是有小人存心诬陷,安童怕是百口莫辩。”

“哥哥这是看到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我不禁冷笑,把杯盏戳在案上,“我身为公主,礼义廉耻也是懂的,还不至轻贱到这个地步。哥哥今晚若旨在告诫,察苏懂了!”

说罢,我立时起身,欲逞性离去。

“察苏!”真金皱眉低斥,拂去温和的态度,主君威势立显,我竟不由自主地驻足,听他又道,“想不到你如今愈发任性!为兄只是善意提醒,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你何必曲解至此?”

我犹疑片刻,还是老老实实坐回原处。对面毕竟是未来的天子,怠慢不得。

“哥哥有话,还请直说。自我回来,你们说话为何都这般隐晦?妹妹愚钝,听不明白。”

真金听了,不怒反笑,双臂撑在案几上,身体稍稍前倾,眉间的蓬蓬怒意也慢慢消散:“诸公主中,也唯有你这般逞性,这脾气到底被谁惯出来的?”

我撇撇嘴,扭头看向别处,不回话。他皱眉笑笑,无奈道:“好了!刚才的话就当没说。我问你,父皇可找你问话了?”

“哥哥倒是消息灵通!”我不禁挑眉,目光带着几分质询。

“马可送回皇孙时,说在父皇那里见到你了,我自然就知晓了。”真金淡淡解释道,很快便切入正题,“父皇下一步的打算,便是渡江平宋了。”

“这一点谁都明白,哥哥想问的又是什么?”

他的心思被我猜得,一时显得被动,言语间也谨慎几分:“选将的事,父皇有无提及?”

“……”我并未想过这个问题,“我不通晓军事,父皇自不会就此问我。哥哥似乎知道些什么……”

“对宋的决战关系甚大,非一重臣总兵不可。史天泽、姚枢等力荐安童、伯颜为将;帝师八思巴则荐举伯颜……”

我微微一惊,一时未想过这种局面:若是安童南下为将,日后史书又会如何书写呢?

心念一时如浪迭起,短短一刻间,便有无数可能的结果在脑海中闪现。史书上,平宋的将帅究竟何人,我竟不知,以至于现在迷茫不已。咬咬嘴唇,心思反复了几番,私念终是占了上风。

“哥哥的意思是……”我没急于表态,小心试探了一句。

“安童和阿合马素来不合,若拜安童为将,我担心那奸人在朝中作梗,军需上稍做手脚,便可遥制前线……若是功败垂成,陛下归咎于安童,他日后在朝堂又如何立足?如此,怕是无人能制衡阿合马!”

他首先顾虑的竟是党争,我暗暗一叹:这朝堂之上,又有几人光明磊落,全无私心呢?

思忖片刻,我才道:“伯颜少时即随旭烈兀大王西征,毕竟亲临战场,熟悉军务。在中书省为相几载,多谋善断,朝臣无不望服,后又出任同知枢密院事,参预军机,对此父皇怕是早有布局。至于安童……”我踌躇片刻,“他虽在怯薛当值,却并无统兵经验。伯颜又较他年长十岁有余,论眼界资历也更胜一筹……”

说到私心,我也概莫能外。对于真金,也只吐露部分想法,另一半隐忧却深埋心底。若是这个朝代在后世注定背负污名,我不想他被推上风口浪尖,身后也不得安生。我宁愿他隐匿于史书,寂然无名。

“你的想法,我已明白。若是父皇垂询,还请妹妹坚持己见。”真金微微一笑,一颗心终于安定下来。

我垂眸把玩着桌上杯盏,微微一哂:“哥哥未免抬举我了,我在父皇心中又有几分分量?哥哥有心,向陛下直抒己见,不是更好?”

他被我看得通透,又是一阵困窘,只得耐心解释:“妹妹不知我的难处。我虽担着中书令和枢密使的头衔,但朝中大事,哪敢擅自插手?储君的位子,我是如坐针毡。妹妹归朝不久,与朝臣素无交结,言行中正无私,不惹嫌疑。妹妹来劝言陛下,最是合意。为了免遭父皇猜忌,我无法出头,此事还需妹妹助力。”

他的态度明朗而坦诚,我心中稍觉舒坦。细细思想,真金所言不无道理。先前未封太子之时,真金便绝少去中书听政。如今身为储副,更是谦抑逊让,毫无干政之事。平日交结之人,也多为儒士清流。况且,国朝政事,先是上达天听,待皇帝裁决后,才启白太子。忽必烈精明专断,真金纵有异议,又何敢言明?至于他厌恶阿合马,是多年以来朝野皆知的事,也不算触犯禁忌。

权衡利弊之后,我方才点头:“哥哥勿忧。父皇但有询问,我便如此回话,必不会贻误大事。”

真金得我保证,方一展愁容,竟向我拱手致谢:“我替苍生谢过妹妹,”又道,“兄长还有一事,想听听妹妹看法。妹妹可知悉日本国事?”

我摇摇头,不禁凝神,正襟危坐,听他把这岛国与元廷的宿怨一一道来。

*

巡幸队伍从榆林驿停驻三日,又是一路北上,先后至怀来、云州等地,又经察罕淖尔,在当地行宫驻跸五日。停驻的日子里,皇帝果然召集重臣商议选将一事。大臣们所举人选,无非安童、伯颜二人,问及真金,也答宜选安童、伯颜为将。私下里问我时,我自是直言伯颜堪当大任。忽必烈素来谨慎,一时犹疑不定,便又召术士田忠良占卜,结果却是伯颜合乎吉卦。如此,选将一事终是尘埃落定,接下来便是发布檄文择日出征。

至于对日本事宜,自真金言及,我一直挂怀于心。自忽必烈即位,便多次试图同日本交通往来。然而,落花有心,流水无意。对于元廷使者,日本国主从未正式接见,也毫无朝觐归附之意。及至忽必烈派遣高丽官员赵良弼出使,不仅无果,使者反被扣押。日本的无礼举动,终是触怒了蒙古皇帝。听真金的意思,忽必烈近来似有对日用兵的打算。

带着疑虑,我跟着队伍继续北上,及至沙岭,终于望见了上都的影子。不等天子驾临陪都,便有守土官先来迎驾,一同前来的人中,竟有高丽世子王愖。

周边小国中,高丽的态度可谓忠心。元廷势力虽深入高丽王庭,却曾帮高丽王铲除权臣,稳固根基。高丽王王禃揣度情势,主动归附元廷,岁岁朝觐,派世子入朝为质,甚至多次求娶公主。起初,忽必烈念高丽局势未定,并未允准。而今王氏政权日渐稳定,皇帝的意思也有松动,准备下降的公主,大抵是忽都鲁揭里迷失。

上一篇:舌灿莲花朵朵开 下一篇:大力嬷嬷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