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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元]风刀割面(328)

作者: 璨钰 阅读记录

我不说话,只是搂住他的脖子,吻上那湿润的嘴角。

室内室外,都是一袭秋雨。

第233章 公平

风停雨歇,雨后的寒意浸透上来,连室内也显得湿冷。

我埋在被子里,倦意席卷而来,几乎睁不开眼。只觉背上有温润的触感,安童意犹未足,在我肌肤上轻轻吻着,温热的鼻息也随之拂过。

我只想睡去,却被他弄醒,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他却不顾,变本加厉,似是故意引我注意。

我稍稍侧身,躲开他,抱着被子蜷成一团。他却不容我躲避,从背后拥住我,赤.裸的肌肤相贴,仿佛冷雨吹在身上,我立时灵醒了。

雨后的深夜一派寂静,只听见低沉有力的心跳,他在我颈窝处深深喘息片刻,而后哑声开口:“你想要个孩子么——属于我们的孩子?你,嫁给我好不好?”

我只觉心跳都停了一瞬,只此一刻,浑身困意都去了大半,僵僵卧在枕上,脑中空洞而麻木:这个问题摆在眼前,我竟不知如何回答——我到底是没有信心。

室内一时无话,我们各怀心思,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唯有剧烈的心跳在他手中,出卖了我的秘密。

激情最终屈从于意志,我默然许久,理智到底站了上风。轻轻喉咙,可声音仍是沙哑:“我觉得不好。”

我顿了顿,只觉停在心口的手微微一颤,好在并无太多的情绪,便放心说下去,“一晌欢愉,足以忘忧;日日相对,难免生厌。现在这般有何不好,为何还要朝夕厮守?”

话音未落,身子猛地被他扳过来,那动作未免粗暴,我恼怒地望着他,彼此赤.裸地暴露于视线中,又让我莫名羞耻:“表哥!”

他恍若未闻,目中却带着惊痛:“生厌?除非你厌弃我,我又怎会对你生厌?我不愿只是一时欢愉,我想对你承担责任。我想要日日的陪伴,我想每天都见到你。”

这一句句撞在心口,真诚如斯,饶是凉薄如我,也不免动容。在他晦涩复杂的目光中,我的怒意开始消解,转而化为一种无谓的顽赖:

“我却不想承担责任。”我冷笑,“日日陪伴,不腻歪么?”

他被这一句砸得发懵,愣怔地望了我半晌,终于无言以对。

安童气恨地躺倒在榻上,久久不发一言。失望,难以理解的愤懑,终于化为巨大的冷漠,宛如冰冷的风暴一般笼罩下来。冷漠,最终成为他捍卫尊严的手段。

他暂时放过我,我却越觉不安。良心让我既无法安然入睡,也无法抽身离开。说到底,他低估了我的薄情,我低估了他的执念。错位的预期,让我一时口不择言,也让他当下难以接受。

身后犹如一堵冰墙,森森寒意下,夜里的柔情蜜意荡然无存。我到底是有些后悔,可骄傲又让我无法低头。内心如火煎熬,辗转半晌,还是准备为自己的傲慢无情付出代价。

我轻轻转身,竭力不发出一丝声音,拉过寝衣半覆在身上,才好抬眼去看他,他却视若无睹。漠视,便是他对我的惩罚。

心里莫名发慌,才知道刚刚的话实在过了,但凡有一丝委婉,也不会这般伤人。我咬住嘴唇,有些泄气,却愈发不甘心,只能厚着脸皮,往他身边靠了靠,伸出手指,在他胸膛上轻轻一敲,小声唤了一句:“哥哥?”

他无动于衷,我纠结片刻,只得觍颜再问:“你生气了?”

他默然不语,许久才肯垂怜一顾。目光自我头顶一路扫下,冷冷地审视,似要剥开我的内心。我屏息对视,忍住这难熬的瞬间,在即将松懈的时分,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凉意激得低呼出声。

他泄愤似的,一把扯掉我的寝衣,那冰冷的眼睛却不带情.欲:“何必这般做作!难道我没看过?”

我知他是伺机报复,仍旧羞耻不堪,几欲马上还击,勉强咬牙忍住,沉默地对抗半晌,还是准备示好,不声不语间,柔顺又倔强的模样终于让他软下心来。

安童嘴上仍是冷漠,他别开目光,脸色淡薄:“你不愿嫁我,能给一个诚意的理由么?”

我心下黯然,许久,才低声回道:“我们之间没有机会,你以为一厢情愿,就能让我父皇松口?”

“是你先放弃了机会!”

他情绪激动,目光一时凝住,怔怔打量我,坚固的堤防终于瓦解,眼里又是诧异又是哀伤,“你和陛下,都太过骄傲,但凡好言商量,此事怎会全无转圜的可能?你多年不嫁,陛下自然深知你心意;他日渐年老,又怎忍让你独守余生?在……之前,他必会把你安顿好的。我知陛下并非固守陈规之人。”

“父皇他……”这番话语当真始料未及。我内心一空,只觉惘然:忽必烈……会是这样想的?我们父女多年,因为诸多龃龉隔绝了真实的内心,到头来竟不如安童看得明白?

可是他却是日渐年老,说来,他已经年逾古稀了啊。

我眼眶一酸,情绪涌上心头,喉头堵得说不出话,默然半晌,才摇头道:“纵然如此,也未必急于一时。卢世荣刚刚罢职,我不想你因此惹陛下不快,我要你顺顺当当摆正局面。”

“久则生变,我不想再错过一次,”他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一时想到了前事,目光紧张不安,“你以为我真想当这个丞相?你以为我这个丞相还能做得长久?我不想为了权位错过你。”

“哥哥……”我蓦然抬头,内心的震动无以复加,怔怔盯住他,一时难解其意。

他低声一叹,再次枕着臂膊躺下,双眼空洞地望着:“二次拜相之前,我犹疑不决,曾为此求见祁真人。”

我一阵恍惚,而后才想起他口称之人是全真派掌教祁志诚。

“‘昔与公同相者何人,今同列何人?’祁真人如此回复。”安童语气淡淡,眉目怅然,透着无尽的萧瑟,“眼下,金莲川幕府旧臣俱已凋零,朝堂人材渐稀。我去国多年,一朝回返,怯薛亲丛早已疏远,并无可用臂膀,不受近侍掣肘已是庆幸,遑论其他。之前援引阿合马旧党,实属无奈之举。朝事复杂,单用纯儒,行不通的。”

“……”我心绪杂乱,一时无言,对于前路,他向来都是看的通透,也因为看透,所以全无期待。可是……

“你何必灰心?还有江南……”我猛然想到一处,急声开口,却被他截断:

“我知你的想法,也曾想过,自然也会如此去做。可说到底,我和陛下,道不同,只会渐行渐远。若及早抽身,尚能落个君臣相得的佳话……至少骗骗后人也好。”

他无谓一笑,眼里是近乎自毁的冷酷:“否则,我不知君臣之间,会如何收场。陛下雄心不已,意志不会扭转,便是引用南人,依他的意志行事,政事也不会有何改观,我对他并无期待。”

“何来丧气话!”我急得欲落泪,“虽说皇命难违,可若等真金……”

他脸色一白,立时捂住我的嘴。我也自觉此言过甚,却仍是不甘:真金这个太子,做得太久,何时能有拨云见日的一天?

“这不是灰心。但凡在位一日,我便尽责一日,做所能做之事。可是若有放归的机会,”他顿了顿,灰暗的眸子忽然溢出光芒,“也自有逍遥快事。办书画雅集,与人共论今古;泛舟游四海,尽赏异国之美,岂不快哉?以世界之大,余生还未必走完呢。若是有你陪伴,当真是此生幸事。”

我怔怔听着,一时出神:他为我描绘一副从未想过的图景。好男儿不在朝堂,也自有安身立命之道,也自有其价值。何止书画雅集?帝国四海无边,诸方人才济济,若是群英汇聚一堂,坐而论道,共享学理,岂非佳话?他若能有这等襟怀,便能做出这样的千古盛事。

至于泛舟四海,那将是何等快意?内亚大陆,曾留下我的足迹;海上丝绸之路,我当真没有走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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