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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元]风刀割面(65)

作者: 璨钰 阅读记录

他只略略听了一耳朵,就沾满了墨,拿笔在纸上纵横起来,一落笔,用笔的法度就忘了,无论横竖撇都是圆滚滚的,很像后世的加粗的黑体字,却还不能做到横平竖直,更别说勾锋一类的技巧了。他写完后,看看自己的字,又看看安童的字,顿时气恼不已,把纸笔掷在一边,赌气要回去。

我见状,不怀好意地安慰道:“你的字虽然差了些,审美上还是没问题的。”奈何这货听懂了,更加生气,安童只得把我拉开,又来劝解一通,只说“入了门就好,慢慢来不要急”。

从学堂出来,并未感觉疲累,因为王恂讲的是历史故事,还是相对轻松,倒是那木罕抱着一堆读写作业苦大仇深地回去了。

回自己住处的时候,恰巧碰上王文统从忽必烈处奏事回来,想到自己正好有专业问题要问他,我便迎了上去。

王平章老先生虽已六十多岁,但依旧腰直背挺,步伐稳健,行动间自有一股精干之气。我想起前日里他刚刚对窦默等儒臣用了个大招,便知这位也不是吃素的,自然不敢轻慢了。对他印象说不上好,但也不至于厌恶,而且王平章理财确实有两手,是个实干家,这点还是让我很佩服。

见我过来,他不慌不忙地躬身行礼,我忙叫他免礼,上前问道:“我有一事请教平章大人,还望大人教我。”

“老臣明白的,必知无不言。”他从容回道。

“近来额吉让我自己打理位下财赋,不知先生可有良方,开个铺子之类的,是否可行?”我是有个开铺子的想法,但对于搞什么行业,如何经营之类的技术性问题,还是很模糊的。

“公主不高息放贷,是小民之福。”他先捧了我一句,又道,“开铺子的确可行。但最好不要经营民生急用之物,免得有与民争利之嫌。不如辟间瓦子戏院,或只入干股,交给商户具体经营,到时抽成即可。公主以为如何?”

我慢慢琢磨着他的话,头脑中思路也清晰了起来。他说的一点很重要:不要与民争利。我都差点忽略了。若是自己投资了那种利润丰厚的实业,还是经营生活必需品的,截了小民财路,搞不好会让民间生怨。那不成了官商了?商铺作坊之类的还要买原料加工,流程又多又麻烦,也不好监管。开个戏院呢,是投资娱乐业,的确不错,我甚至不用新开店面,直接找个戏院投一笔入个股就行了。得,就这么定了!

“平章大人所言,甚合我意。我这就回去谋划。”

“能为公主献策,是臣的荣幸。”他微笑道。

我不再和他客套,回去就开始筹划这事,先在额吉察必那里备了案,而后就叫我手下的管事木仁、朝克图物色靠谱的瓦舍。眼下,开平城里虽有戏院,但数量不多,我先当个股东看看行情,再做下一步打算。若是经营得好,利润多,可以考虑自己注资另开一家,到时就不用那木罕天天拉着我们往乡里跑了。

支取部分食邑收入,我就把月烈、真金成婚的礼备齐了。月烈的婚事在前,宗正府和礼部忙活一通后,由大汗赐封号“赵国大长公主”,之后,就把月烈连同大批嫁妆打包嫁给汪古部的驸马爱不花了。长姐出嫁,多少是有些伤感,同时也开始考虑起自己的终身大事来。

待到秋季,忽必烈就着手准备真金的婚事了。真金是实际上的嫡长子,这回娶得又是正妃,必得认真对待。

此外,忽必烈还向躲在吉尔吉斯地区的七弟阿里不哥发请帖,这小弟弟可是说好了今年秋高马肥之际,必会带着牛羊来看哥哥。六月份的大朝会阿里不哥没有参加,这已让忽必烈心生疑虑了,此番邀请,也是进一步试探。若是阿里不哥怀有异志,也好早作打算。

然而真金的好事却还是被这个七叔打破了。秋季,阿里不哥以诈降之名,突袭和林的移相哥的驻军,不仅收复了和林,还顺势北下,直逼开平府。

消息一出,汗国震动。小弟弟再挑衅端,情势危急,当哥哥的决不能手软,而且这次忽必烈太被动了。他立即征调张柔等汉地七万户军和诸王塔察儿、纳邻合丹等蒙古军北上,迎战阿里不哥。

真金的婚事不得不暂时搁浅,并再次以嫡长子身份监国,中枢庶务则由王文统主持。此番,忽必烈还特地把忙哥剌和那木罕带在身边,也想借机历练一下两个儿子,以免他们日后不识兵机。

于忽必烈而言,烦心事又来了,还能怎样,兵来将挡呗!

第48章 交心

阿里不哥来得突然,此番已从和林北下,直趋开平府,汗国一度形势危急。得了这军情,忽必烈也不含糊,立刻点数兵丁,北上迎战,务必把这小弟弟打回漠北去。

大汗出征,怯薛官也要随行护卫,安童、月赤察儿、不忽木、硕德等人都在其列。此番忽必烈还特意带上了忙哥剌和那木罕,这也让全军士气一振,大汗把两个嫡子都带上,看样是胸有成竹。

和上次一样,我依例为父亲、哥哥们准备些随身东西,倒也不指望能派上大用场,权当一份心意罢了。此番那木罕两兄弟也在军中,我就多备了两份,又怕战争拖到冬季,皮靴皮帽子都给那木罕他们带上了。

大军开拔前一夜,我像上次那样去看安童,还是在怯薛官的值房里。半年多来,这个值房我都混熟了。晚膳过后,携了随身侍从,轻车熟路地寻过来了。

值房里的烛火明灭不定,暗淡的火光里也像带了点愁绪一般,昏黄的光洒在桌案上,笼出了一个柔和的光圈。

我进来时,安童正在整理包裹,转身看到我,略带疲倦的眉目中透着些欣喜:“这么晚,怎么还过来了?”

“从父汗那里出来的。顺便过来看看,你明天要出征,怕是几个月不能得见。”我说着,自己择了个座位坐下。

安童吩咐火者去煮茶,又道:“察苏,你先等一会儿,我马上就收拾好了。”他现在也不和我拘礼了,私下见面也不称我公主,我心里也很舒坦。

在他收拾的空当,我随手翻了翻桌案上的书,只见是一本《道德经》,多少有些惊讶,他和真金一向学的都是儒家经典啊,怎么看起老庄之学了?不免向他询问。

他刚把随身的物品打理好,也在桌案旁坐下,看见我讶异的表情,不免笑道:“我怎么就不能看老庄之学了?孔孟讲的是做人的态度,老庄却能告诉你行事的方法。”

我点点头,如果说孔孟之说能帮你确立世界观,老庄则从辩证哲学的角度给你一套方法论,虽然一个入世,一个出世,但儒道两家恰好能互补。

然而我对老庄全无研究,即便在后世,也只会说几句“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之类的话,对它的精髓从未深究过,也不好班门弄斧,只得说:“老庄之说,过于玄妙,我一时还看不懂呢。”

“也未必。”安童摆摆手,“大道至简。最复杂的事也许蕴含着最简单的道理。只是世人忙于钻营,为世相迷惑,一时看不明白。所谓修道,到最后也不过是顺乎本心,归于天性罢了。”

“哈哈,这样说来,我干脆就不用研究老庄了,如现在这样自在自为,随我所愿,不就成了……”我拍手笑道。

安童瞅瞅我,眉眼间多了几分笑意,嘴角也微微扬起:“你说的也有几分歪理。”而后,神色又暗淡起来,“可这世间,哪有人能一直称心自在?像你这样无忧无虑的,怕是少有了。”

他脸色有些阴郁,怕是又想起霸突鲁一事,我连忙转移话题:“好了,今天又不是找你谈玄论道来的。喏,像上次一样,给你备点随身的东西。”

翻出两个包裹,都鼓鼓的,一个装的是火镰、疮药等常用品,另一个则是一些果干之类的。

安童收起装火镰的那个包裹,又打开另一个,看到里面装满了葡萄干、杏脯,一时有点无语,摇头笑道:“你当我是随大汗巡幸漠北了?还带了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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