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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元]风刀割面(7)

作者: 璨钰 阅读记录

它来来回回的,不知嗅了多久,又在我身上拱了几下,在脸上舔了舔,这才松开爪子,悻悻地走开了。

我睁开眼,只觉天空蓝的让人眩晕,脑子里一片空白。寒冬的地面又冷又硬,刚才摔的一跤让我后背又酸又疼,身上力气全无,仿如濒死的人。

阿兰和豁阿赶紧将我扶起,我站着醒了醒神,揉了揉后脑,还好没有摔坏。而后挣开她们的手,迈着步子僵硬地往前走,谁也不想理,一句话也懒得说。

“察苏!你真的是察苏!”那木罕在我身后大声喊道,又

有两声狗吠传来——是刚才那条大狗。

我懒得理他,自顾自地往前走。奶奶的!他宁愿相信一条狗也不愿相信我!

使劲揩去脸上的液体,却还嫌脏,不经意碰到眼睛,眼泪就自然而然的淌下来。

用力抹抹眼角,我加快了步伐。今天实在是太丢人了!被一条狗公然调戏,偏偏我还被吓个半死。

那木罕策马追了上来,阿兰、豁阿也紧紧跟上,我仍一步不停。

眼睛酸涩不已,透过朦胧的视线,隐约看见前方有人疾步走来,我欲绕开他,那人却挡住去路,直接把我抱了起来。

“阔阔!”我想也不想,本能地叫了出来,只有这个大叔,才能让我安心。

那人拍了拍我的后背,帮我顺着气,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这个声音很陌生,应该是个少年,我一惊,忙揉揉眼睛去看他的脸,却被他按住头。

“奴婢见过王子。”阿兰和豁阿的声音有些惶恐。

“哥哥,我……”是那木罕怯怯的声音。

难道他是真金?我挣扎着抬起头,却也只看到他的侧脸。

“那木罕,你真是胡闹!”少年厉声叱道。

“我做的是不对……只是……求哥哥别告诉父王!”那木罕做贼心虚。

“既然知道不对,为何还这样鲁莽?闯了祸,又不敢担当,你可是个男子汉?”少年把我放下,语气依旧严厉。

“谁说我不是男子汉?”刚才那句话应该是触及了他的怒点,那木罕的脸突然涨的通红,怒道:“我只想让布赫试试她是不是察苏,又没伤着她!”而后,又扭过脸,狠狠地补了一句,“倘若她不是察苏,咬死也就罢了!”

闻言,我猛地抬头看他,他却直视着我的眼神,脸色冰冷。

“你疯了吗!”少年显然也愣住了,不可置信地摇摇头,“人命岂是那么轻贱的!”

那木罕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哥哥,你跟汉人秀才读书读多了,也变得像他们一样妇人心肠。她若不是察苏,必是另有居心,咬死又能怎样?”

少年被他噎得无话可说,直气得脸色发青,豁阿见状忙插到两人中间,对着那木罕央求道:“四王子,你不该跟哥哥顶嘴,若是王爷知道了……”

“哼,父王知道又怎样?”那木罕一扬鞭,竟是打马走了,只留下一溜烟尘。

那只叫布赫的大狗呆立在原地,干叫了几声,迷惑地瞅瞅我们,见诸人面色不善,便吐吐舌头,扭头追着那木罕啪嗒啪嗒的跑掉了。

少年依旧愣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没有言语。我摇了摇他的手,仰头唤道:“哥哥?”

他看我的一刹那,脸上竟有些痛苦之色,而后又极力抹去,勉强笑道:“察苏,你回来了就好。我送你回去。”

看清他容貌的那一刻,我竟愣住:狐皮暖帽下,是少年文静秀雅的容颜。

第6章 真金

这个哥哥长的还挺好看。不忽木说的没错,他的相貌并不像标准的蒙古人。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材秀颀,面目柔和,眼睛深邃,嘴角微微上翘,即使不笑的时候也像带着笑意,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唯一欠缺的,就是生得单弱一些,似乎有不足之状。

不知他是天生如此,还是因为喜好汉学,经汉风熏染而变得沉静儒雅了。总之,和那些豪放的套马汉们很不一样。

刚才他训斥那木罕时还被气得脸色发白,现在却能压下火平静地和我说话,也是一副好脾气了。

“哥哥,你就是真金?”我问道。

他微微一笑,俯下身来扶着我的肩膀:“是。怎么?连我也忘了?亏得我一直惦记你这个小妹妹呢。”

我心头一热,低下头默然不语。只觉耳边刮过的寒风也带了些暖意。

真金拉过我,一面拍掉我身上的尘土,一面问道:“摔得那么重,身上可疼不疼?”

经他一说,才感觉肩背腰腿传来一阵热辣辣的钝痛,定是刚刚在地上挫伤了。我不想让他担心,只是摇摇头:“我没事。”

他没有再问,只是叫豁阿牵过一匹马,而后将我抱上马背,自己又踏蹬上马,稳稳坐在我身后。

“去叫医官到我的帐幕来。”他回头抛下一句,就驱着马慢慢走了。

一路上,真金沉默不语,只是一心驱着马,也许还在想刚才那木罕的话。那木罕当面冲撞他,让真金很难堪。他作为长兄,训斥幼弟是一回事,却也无法过分计较。谁让那木罕是幼子呢?“幼子守灶”,他天经地义就可以继承父母最丰厚的家产、属民、甚至军队,想想将来,说话怎不理直气壮?当初拖雷就是以幼子身份继承了最丰厚的领地和军队,因此被窝阔台视为劲敌。真金虽是嫡长子(1),在这一点却不占优势,要放在中原王朝就不同了。想到这里,我心里突然划过一个念头:真金这么倾心汉学,莫不是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我们俩都一时无话。

真金怕我受不了颠簸,只是让马稳稳地走到自己的斡尔朵处。才一下马,早有仆从迎了上来。真金将我从马上抱下,交由仆从牵了马,便领我入帐中。

“哥哥已向父王额吉问过好了?”我仰头询问。

“嗯,”他点点头,“我那时刚从父王帐幕里出来,正想过去看看你,没想倒从半路碰上了,来我这里坐坐也好,哥哥有好东西给你。”

侍从们打起帐帘,真金拉着我矮身进去。他的斡尔朵形制和忽必烈的类似,只是略微简小一些。不知怎的,总觉得里面有股汉式宅院的味道,隐隐有墨香弥漫。前帐中央竖着一面屏风,上面是一副萧淡疏散的文人山水,两边帐壁上还挂着几幅真草,我一时也辨不出是哪个名家的字体。拐到屏风后,一张坐床前面横着乌木案几,上面陈设着文房四宝和古书。坐床两侧的一张桌上还摆着青瓷茶具,而不是蒙古贵族常用的金银器具,另一张小桌上则是摆着花草。不管我这哥哥汉化到了什么程度,他的帐幕倒是风雅精致,蒙汉元素混搭,倒也不觉得违和。

我们穿过前帐,来至中帐。一个不大不小的开间里,有一张桌案和几个小胡床,应是他日常吃饭的地方。

“完泽。”他挥手召来一个侍立在帐内的小侍者,在他耳畔嘱咐了几句,小侍者就领命去了。

我俩对坐在案前,不用吩咐,就有婢女端上茶果点心。不会又是奶茶奶饼吧?我心想。

碗碟杯盏不一会儿就堆满了案几。有饮品也有甜饼,倒也种类丰富,其中奶食不多,汉式点心倒是有好几种。我眼睛一亮,终于可以吃到自己熟悉的东西了。

真金看着我这副神情,嘴角的笑意更深,纵然极力掩饰,脸上还是透出几丝得意的少年气。他递给我一个白瓷碗,里面盛着红黄色的乳状液体,有点像液态的蛋黄,我两只小手接过,好奇地打量了一眼。

“这是帝师供佛的醍醐,前日里送给我的,尝尝味道怎样?”

醍醐灌顶,这不是传说中的甘露琼浆吗?我用羹匙喂入口中,慢慢品鉴,只觉软滑中透着甘美,细腻甜润,不沾腥气,吃了几口,胃里就生出一股暖意。

“蔗溶蜜汁浆。”他又递给我一个碧玉盏,里面躺着浅黄色的液体,看着没有醍醐那么浓稠。我也两手捧住尝了一口,清凉去腻,就是太甜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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