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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元]风刀割面(72)

作者: 璨钰 阅读记录

气候渐暖,杨花乱舞,却是快入夏了。

“父汗,该喝药了。”真金从省堂出来,便径自赶往忽必烈住处,我上完课,也在这里,正坐在旁边看着真金端起药碗给忽必烈喂药。

看着儿子这一脸严肃表情,忽必烈不禁失笑:“你还把阿爸当小孩子了?阿爸能自己喝。”说着双手就过去接碗。

真金避开了忽必烈的手,摇摇头正色道:“我以往生病,父汗也是这样喂我的,如今我不应该这样侍候父汗吗?”

他低头尝了尝汤药,确定温度适中后,才舀起一勺,递到忽必烈嘴边:“窦先生开的方子,定是错不了,这三副药喝完,父汗也该痊愈了。”

忽必烈瞪瞪眼睛,假意嗔道:“偏生你要这么喂我,这药苦的很,一勺一勺喝忒遭罪。”话是这么说着,但一低头就把汤药“刺溜”一声吸入口中,那满足的表情就是在吃蜜。

真金看他那样,抿着嘴笑笑,喂得更起劲儿了。忽必烈一边喝着,还一边抱怨着:“苦,真苦!”

我把调好的糖水放在一边,笑道:“父汗你就让真金哥哥喂吧。我听完泽说,父汗卧病这段日子,哥哥每每回府,都望风饮泣,寝食不安。他亲自给您喂药,看您吃下,心里也踏实点儿。”

真金瞪了我一眼,面色严肃:“偏是你多嘴!”

我冲他笑笑:“我又没说谎。”

忽必烈看看真金,又看看我,眼里掠过一丝快慰,眸光涌动,一时说不出话来。我细细打量了他的面孔,却发现他的胡子里已多了几根白茬,细细算算,这阿爸也快五十岁了。五十,在古人看来已是知天命的年纪,不年轻了。

“是不是要当父亲了,就更知道关心人了?”忽必烈用目光细细扫过真金眉眼,满眼喜悦自足,“阔阔真近来身子可舒服?饮食可正常?朕的头一个孙儿,务必仔细。”

几句话说的真金红了脸,原本酝酿出的成熟气度瞬间溃散,闷声道:“刚诊出喜脉不久,她一切正常,胃口尚佳,父汗不必担心。”

“你可要小心照顾着!我这儿不打紧,皇孙才是命根子。”

听了忽必烈这语气,我心里忍不住吐槽:“您老就这么确定?没准是个孙女呢。”

“父汗专心养病即可。王妃那里自有医官、宫人伺候,无需挂心。近来省堂也无大事,济南一带,朝廷大军进展顺利,史丞相说李璮不日成擒。”

忽必烈点点头,也不多问,一脸放心的模样。

不多时,药喂完了,却听侍从来报:“省官阿合马求见。”

真金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皱皱眉,有些不悦。按理说,中书省事交由真金一并汇报即可,何须再另行上报?

“叫他进来吧。”忽必烈心情很好,语气也温和。

不多时,那个回回就奉命进来了,及至榻前,麻利地行礼问好,我看他又胖了一圈,不由得摇了摇头。

那张胖脸顶着一头棕黑卷发,很像一个蜂窝,小胡子翘翘的,眼睛滴溜溜转的灵活,看着就很有喜感,忽必烈见了他,心情没由来的又好了几分。

“你来有何事啊?”

“奴才奉命查实燕京行省和籴所运转情况,闻知大汗病了,特意采买些益气和中的药材补品,来孝敬大汗。”

“阿合马,你有心了。这点小事,直接交托太医院即可,何必烦我?”

“奴才不敢,”阿合马目光一闪,面露惶恐,“大汗服药饮食之事,奴才岂敢自作主张,必得得大汗允准,才敢交待下去。”

“哼。”忽必烈笑了笑,他当然明白阿合马的小心思,但他这般讨好卖巧,也让忽必烈很舒坦,“你去做吧。还有,燕京和籴所运作如何?管理官可还称职?”

“禀报大汗,和籴所自李亨接管以来,储粮堆积成山,纵横交错。去年,市面上粮多谷贱,小农多有所伤,和籴所高价收购粮谷,也解了一时之困。城乡小民都道是善政呢。”

“嗯,设立和籴所还是你提议的,此事甚合朕意。今后领左右三部,需更加用心。”忽必烈还给面子夸他两句。

哪知这回回竟是见竿就爬,趁势说道:“为大汗效力,奴才敢不尽心?人们常说回回贪财嗜利,奴才虽有些冤枉,但绝对能保证对大汗忠心耿耿,不像秀才那般敢为谋逆之事。”

这货自夸也就算了,为何还要黑汉人官僚?居心不良!

我只是在心里鄙视他,真金却已用行动来表达了。他拂袖而起,声色俱厉:“奴才!你先前手脚就不干净,如今刚入省堂,就猖狂了!竟敢诬赖汉人秀才。王文统已伏诛,你此番所言秀才到底何人!?实名实事交待清楚!”

真金一向温文尔雅,言语和善,对忽必烈更是言行恭谨,此番竟敢在他面前痛斥朝中大臣,真让我大大开了眼界。我讶然望着真金,一时产生“这不是我哥哥”的错觉。

不过,真是太痛快了!

“好了。”忽必烈摆摆手笑道,也不以为忤,只是斥了阿合马两句:“昔日姚枢、窦默都直言文统不堪为相,也是耿直之人,汉人秀才可不都是王文统之辈。你见识浅薄,以后不得妄言!”

想拍马屁却拍到了马腿上,阿合马这事做的太掉链子了。虽然忽必烈没有动怒,但轻叱两句已经让阿合马惶惶不安,再加上刚才真金的确把他吓到了,忙跪地上连连叩头:“奴才该死,奴才嘴拙!”

忽必烈有些烦躁,挥挥手把他撵出去了。这回回走之前还象征性地抹了两把泪,惹得忽必烈又气又笑的。

“阿合马媵奴出身,举止猥鄙,又贪图小利,入省堂为官有失朝廷颜面。”真金转而劝道。

“他一个奴才还能掀起多大的浪头?先用着吧,这回回理财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忽必烈言语间有些不悦了。

真金见状,不好再劝,只得低头称是。

第53章 献策

入夏以后,朝廷收到的都是好消息。七月,丞相史天泽擒获李璮,就地诛杀。李璮之乱终于平息,之后就是战后安抚整顿事宜。

捷报传回中央,文臣们纷纷上表贺喜,忽必烈听着这喜信,却面无快意,只是问史天泽派来的使者:“史丞相为何不将逆贼押回开平审讯,反而私自处置?”

使者像是有备而来,却也不慌乱:“李璮就擒后,合必赤大王审问时,这逆贼反而诬赖万户严忠实、史丞相等与他事先勾连却背约不来。史丞相怕这厮诬陷忠良,扰乱人心,不得已擅自诛杀,如今已上书自劾。”说着,还递上了一封书表。

忽必烈命人取过来,略略瞅一眼,就掷在一边:“史丞相以大局为重,朕能明白。如今李璮服罪,余孽未平,你回去告诉史天泽先尽心做事。这些待回来再说。”

忽必烈虽言辞宽缓,却没有不追究责任的意思,使者面上略有不安,也只道了声“是”就退下了。

……

使者离开后,一同前来的真金却留下来,见忽必烈面上了无喜色,不禁忧心,小心探问道:“逆贼已死,父汗身体也大好了,为何怏怏不快?”

忽必烈叹了口气,面色沉郁:“真金呐,史天泽自行处死李璮,这里面怕是大有文章。”

真金闻言,面上也沉肃起来,沉吟片刻,缓声道:“先前李璮据济南,传檄各地世侯,而少有人响应,朝廷出兵,诸位世侯又踊跃平叛,忠心可鉴。李璮所言,不足为信,怕只是想拖人下水,诬害忠良罢了。”

“他说的也未必不是真的罢?那些世侯自治一地,军民兼管,岂是真的安分守己?”忽必烈冷笑着,眼色冷冷的。

我瞄了一眼他的眼神,也觉得浑身冷飕飕的。他经此一事,颇受震动,眼下疑心重重,怕是有点“被背叛妄想症”了。

“察苏,你想什么呢?”我刚刚坐正,不料又被他揪了出来,果然自己的小心思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只得老老实实交待:“父汗,眼下叛乱初定,人心惶惶不安,正是需要朝廷安抚之时。就算诸位世侯与李璮真有交结,也都是前事,父汗还真的要一一追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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