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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元]风刀割面(91)

作者: 璨钰 阅读记录

我怔怔望着他,摇着头惊声道:“……你为何这样说?你喜欢我,我也恰恰喜欢你,天下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

这么说着,泪水也夺眶而出,我伸手握住他的手,颤声道:“你喜欢我,又有什么错?为何把自己说的如此不堪?”

安童满脸震惊,看着我说出不话来,沉默良久,俯身把我搂进怀里,沉闷地呼吸,宛如雷雨前凝重的空气。

我也伸手紧紧抱住他,绝望又无奈,忍住眼泪,硬声开口:“我知道,你是顾念‘世不婚姻’的规矩。可这世间,哪有一成不变的规矩?规矩就不能改吗?木华黎出身奴婢,后来不也成了国王?我还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只有靠自己去争取,没有白白送上门的道理!不去试一把,谁知最后又如何?”

安童只是紧紧抱着我,心脏剧烈地跳动,静默了许久,才缓缓松开我,望着我的脸,语气有些急促:“你这样做,不怕后悔?”

“我不这样,才怕自己后悔。”

他默然良久,凝视我眼睛半晌,才吸了口气,缓缓道:

“那我也不要自己后悔。”

而后眼神一凛,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低头深深地吻了下来。

第66章 静谧

毡房里安静地仿佛抽离了所有空气。

我俩并肩坐在毡榻上,互相倚靠着,手握着手,靴子尖抵在一起,宛如两只互相顶角的小牛犊一般较着劲儿。我恶作剧似的,用靴子尖使劲儿压住他的靴子,而他只是稍稍用力,就抵住了我的进攻。

“这样真的好玩么?”安童板起脸,有些无语,稍稍撤回了脚,而后俯身把靴子里那根红绸抽了出来,叠好后塞进怀里。

我见他把一根普通的绸带视如宝贝,不免好笑,想起他刚才的嘲弄,顺势反击了一句:“堂堂汗国第三怯薛长,竟如此小气,在意一条普通的绸带!”说着伸手探入他的衣怀,想把那根绸带抽出来。

手隔着里衣攥住了那根绸带,我正要往外拽,却被安童按住,我抬头看他,只见他的脸颊都红了半边,呼吸急促,胸腔剧烈的起伏着。

“哥哥?”见他反应强烈,我有些吃惊,不免问道,“你不舒服?”

他咬着嘴唇用力摇摇头,似乎有些气恼似的,脸色透着烦躁,不想多说一个字,只是隔着外袍按着我的手,把我的手一点点往胸口处推移。

灼热的体温隔着里衣传到我的手掌,我感觉血液都燃烧起来,手掌下一起一伏的搏动,是他年轻而有力的心跳。

那么生机勃勃,那么鲜活有力,掩盖在冰雪外表下,是一颗炽热的,会痛会笑的年轻的心。

我明白了他的用意,抬眼看着他,笑意忍不住从嘴角流泻出来。

他握着我的手,更加用力,那炽热的心头血好像顺着手心涌入了我的身体里,一时间,我只觉我们俩血肉相连,灵魂相依。

我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着这种血脉连通的温度。

他见我安静不语,情绪也慢慢平复下来,满意地笑了笑:“我的心,你现在明白了罢?”

我用力地点点头。

他见状释然,反而不说话了,仰起头,低低地喟叹一声,而后才缓缓开口:“木华黎家族‘亲连天家,世不婚姻’,是荣誉,却也是桎梏。虽同为四杰,而博尔忽家、博尔术家、赤老温家都有尚主的机会,更不用说弘吉剌部、亦乞烈思部、畏兀儿部……但扪心自问,我又比别人差了什么?据此把我排除在外,我不甘心!”他目光灼灼,话语掷地有声,似是愤懑,但能听出内里满满的自信。

我看着他认真的表情,不由得一笑,而后正色道:“这些规矩也未必不能改变。”说完,顺势把手从他怀里抽出来。

“勋戚多因功尚主。封侯拜相,建功立业,我都可以做的。”安童的眼睛一眨不眨,认真开口,“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

我俩的未来竟和他的雄心抱负联系在一起,他这番话,是在向我许诺吗?可是我没有半点心安的感觉,反而更因此沉甸甸的,遥想未来,那是一条前途未明的路。

“我眼下没有给你什么,自然也不会逼你做什么事许什么诺言,你只做你想做的事就好。”我转头看他,晃着小靴子,轻轻笑着,“至于我们俩的事,既然心意已明,就一起努力!”

他听了这话,像是得到什么保证似的,笑容如清泉一般汩汩流淌,看着他发自心底的笑意,我只觉如春风拂面一般温暖亲切,心里是说不出的熨帖,也不说什么,只是垂眸笑着。

安童也不说话,默默攥住我的手,安然享受着这一份静谧。

我们就这样静默了好一会儿。

“案上的文牍,怎么那么多修改勾划的痕迹?这么凌乱倒不像是你的做派了。”我转头看他,问道。

安童不料我会提起这事,闻言一怔,脸色窘迫,吞吞吐吐地开口:“这些日子心不静,阅览文牍做批注时总犯错,免不得要修改……”

我愣了愣,旋即了然,却仍旧不怀好意地笑问:“心不静?却是想什么呢?什么事还能让你不得安生?”

听出我在打趣他,安童恼羞成怒,猛地转过脸,直直看着我,咬牙切齿道:“你这是明知故问!”

看他认真起来,我也不好再逗他,避过他的眼神,轻轻开口:“能让你这么惦念着,我很高兴……其实我也一样的。”

安童没有说话,手却猛然一僵,用力攥住我的手,掌心濡湿,暖意一点点漫入我的血脉。

我们再一次沉默下来,只觉不用说话,就这么静默着,也是一种幸福。

能这样私下相处的机会并不多。我这么想着,心里平添了几分怅惘。

“毡房里冷不冷?我再去添点炭火?”良久,安童突然开口问道。

想着出来很久了,我已打算回去,正要开口说“不必”,却听门口“呼啦啦”一声,帐帘一下子扬了起来。

我心下一惊,倏地起身,从榻上站起,已忘记了反应,只是紧紧攥着拳,直愣愣地瞅着门口。

安童倒还镇定,缓了片刻,就几步跨到帐外去探视,而后仍是独自一人进来,向我摆了摆手:“没有人,只是风而已。”

我颓然吐出一口气,松开拳头,掌心湿淋淋的。浑身僵硬,心脏也像被人用力碾住又松开一般,有种说不出的疲惫无力,刚才的欣悦满足一扫而光。

原本构想的未来只是一个不可触及的幻影,只消一点风吹草动,就足以把它打碎。

嘴里干涩涩的,浑身发冷,我惶然看着他,无助地叫了声“哥哥”。

安童脸色黯然,走了过来,用力抱了我一下,而后扶着我的肩让我坐回榻上,安慰道:“没事的。”

我却丝毫放松不下,只是攥着手,低头不说话。

“你一向很有主意,今天怎么这么慌乱?”安童见我依旧紧张,善意地嘲笑道。

“你还来笑话我,说的好像与你无关似的……”我撇撇嘴,低声嘟哝着,情绪烦乱。

安童敛去了笑意,静静说道:“我们又没做什么,就算有人进来又如何?他敢怀疑什么?”他的语气渐渐沉了下来,带了一点冷森森的寒意。“就如你说的,我们互相喜欢,又有什么错?不用心怀愧意,也不用掩饰什么,就像从前那样就好。”

我听着他的话,默默点头:我和安童关系亲厚,是众人皆知的,只要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就算被人看见又如何?谁又敢怀疑大汗的女儿?眼下,只要不自乱阵脚就好。

“察苏,你要等着我。”见我点头,安童才觉安心,望着我的眼睛郑重开口。

我不说话,只是认真地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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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毡房里又稍坐片刻,我打理了一番,就撩帘出了毡房,刚才出来好一会儿了,再不回去,怕是真要被人猜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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