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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香(37)【CP完结】

这方伊池啊,就是贺六爷堂堂正正的太太!

“六爷屋里的来了?”贺老爷子果然换了个语气,“让他进来吧。”

方伊池当即迈步走了过去,弯腰穿过门帘,将满院子冷冷的日光抛在了身后。

早先,方伊池来过正厅一回,只是逗留时间太短,匆匆一瞥,没大看得清装潢陈设。

可惜他今日注定也看不清,因为贺老爷子为了用早点,在门与桌子间架了面一人多高的屏风,上面描着高山流水、翠柏青松,边角还有题诗与印章。不过屋里光线太暗,方伊池有心细看,也看不清楚细节。

屏风后飘来人声。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见多了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麻雀,倒是头回瞧见真的落进金窝里的凤凰。”

“爹,喝茶。”

“对,喝茶!你也要多喝,这是同仁堂的大夫送来的药茶,说是能补血补气,最适合你!”

“爹,吃糕。”

“嗐,稻香村的东西做来做去就这么几样,就是味道让人想得慌,想当年我在外面打仗的时候,最想的就是这一口。”

……

屏风后的人聊得开心,屏风前的方伊池站得安静。

他早已有了被晾着的心理准备,也听出来贺老爷子瞧不上他,但想着贺作舟,竟不觉得委屈,反倒饶有兴致地打量起屋内的摆件来。

这年头舶来品很是流行,名字大都带个“洋”字儿,念起来古古怪怪的,比如墙上挂着的洋画,留声机里放的洋曲。

方伊池以前在饭店工作的时候,偷偷玩儿过留声机。他和阿清趁四下无人,时常拨弄细长的唱针,再伴随着悠扬的乐曲跳舞。

那是他们工作之余难得的闲暇时光,所以他记得格外清晰。

门外的两个姑娘并没有走远,方伊池想着留声机,耳朵里听见的却是她们小声的争吵。

“没听见老爷子的话吗?清朝早就没了,你还穿成这样给谁看?”

“我穿什么你管得着吗?倒是你,头发都剪了,是想学出嫁的小姐吧?知道什么叫东施效颦吗,你这样就是!”

“你……你守着旧时的规矩有什么用?现在不还是个干粗活的使唤丫头吗?我可告诉你,跨院里的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都知道你惦记着做六爷屋里的通房丫头呢。”

“你放屁!”

“我放屁?你呀,梦里都在喊六爷,简直是不知廉耻!”

方伊池听着听着笑了起来。大户人家给自家的少爷准备通房丫头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儿,十户里有九户都有这样的传统。

虽说现在成天在喊什么摒弃封建传统,可实际上大多是表面功夫,多的是裹着小脚开沙龙的闹剧。

话又说回来,通房丫头通常是漂亮的、没有身份的姑娘,卖身契被主家攥在手里,自然只能对主家忠心耿耿。她们从小伺候在少爷身旁,有的感情浓了,自然就被收了做姨太太。

有的就算没有感情,也能混出点名堂,不用承受没完没了的粗活之苦。

看来刚刚戴蝴蝶簪子的姑娘就是原先预备给六爷的。

方伊池抠抠手指,心里发酸,又很快平静下来。

贺家是大户人家,准备通房丫头是理所当然的事儿,算不得惊世骇俗,要是什么都没有,才奇怪。

像是为了印证方伊池的话,外头安静片刻,又吵闹起来。

“我就是这个命,没做人上人的本事,可傅家的姑娘算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你说的也是。咱们家跟傅家绝对算得上门当户对,当年老爷子相中的也是他们家的大小姐,如今有了这位……”

剩下的话被风吹散,方伊池听不清了,他白着张小脸兀自镇定,忽而听屏风后传来贺老爷子的声音:“过来吧,杵在那儿倒像是我怠慢了你!”

他赶忙收敛心神:“您忙,不用管我。”

“嗬,都是客套话!”贺老爷子并不吃这一套,“说不准老六回来,你就要去他那儿告上一状呢。”

方伊池还是那个平淡的语气,答:“不会。”

贺老爷子哼了两声,再次唤他进去。

方伊池老老实实地绕过屏风,入眼的先是一桌残羹冷炙,继而才是贺老爷子和坐在老爷子身旁的贺四爷。

作者有话说:池:…… 没有出场的贺老六:没有通房,没有婚约,谁他妈的在瞎说啊?求海星啦~\(≧▽≦)/~

第三十四章 稀罕

贺家的男人生得都俊,只不过贺六爷气势太强,像柄锋利的刀,动不动就往人心窝子里扎,所以容易让别人忽略了他的容貌。

但是四爷不同,许是身子骨不好的缘故,看着格外儒雅,连膝头都放着本泛黄的册子。

贺老爷子倒是跟方伊池想的差不多,老态龙钟,只眼神是老辣的,沉淀着算计和阴霾。

“来了?”贺老爷子手里捏着俩文玩核桃子儿,眯着眼睛倚在躺椅上,像是在打量他,又像是在看窗外的光,“想见你一面,不容易。”

“哪里的话。”方伊池端出那副应付客人的笑容,“是我怠慢了,前几日就该来给您请安。”

“我哪儿敢?”贺老爷子慢吞吞地翻了个身,嘟囔了几句“炉子里的香灭了”,又道,“老六稀罕你,护得跟什么似的,像是怕我们把你吃了!”

“……原本我还道他是娶小,不必通知邻里乡亲,他倒好,一张报纸,全北平城的人都知道你方伊池要进我贺家的门了!”

贺老爷子说着说着咳嗽起来,方伊池拿不准老爷子身体状况如何,不太敢反驳,旁边一直安静坐着的贺四爷倒是先开了口:“爹,您喝茶。”

“喝……喝什么茶?”贺老爷子端起茶壶,眉毛一挑,怒气冲冲地拍起桌子,“喘气的都上哪儿去了?壶里没热水,你们是想让我嚼茶叶?”

话音刚落,穿学生装的姑娘急匆匆地跑进来,一边跑,一边笑:“老爷子精神真是好,我看啊,压根儿不必请同仁堂的大夫,花那个劳什子钱,不如和咱们几个说说话好得快呢。”

“你懂什么……”贺老爷子的神情稍微缓和了几分,抬手从贺四爷手里接过一块糕饼,继而像是才发现方伊池还杵在桌前一般,随口吩咐,“你也甭站着了,坐吧。”

方伊池小声道了谢,坐在了旁边空的椅子上。

贺老爷子斜眼打量他身上的衣服,几眼就看出门道:“前几日有几个小辈来我这儿吹耳旁风,说老六在你身上砸了不少钱,我还不信,现在瞧瞧,倒是真的了。”

“您教训得是,衣服不能多买。”方伊池的眼睛弯了弯,不卑不亢地回答,“我日后会劝着六爷,但是能不能劝住,就不是我能保证的事儿了。”

贺老爷子噎了一噎,倒是对自己儿子的脾性门儿清,一时竟说不出旁的话,只眯着眼睛假装小憩。

方伊池掩着嘴咳嗽两声,起身作了个揖:“老爷子身子不好,我就不叨扰了,正巧房里还有事儿,先走一步。有事儿,您再招呼我。”

几句话说得滴水不漏,愣是让人挑不出差错,连贺老爷子都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走。

守在门前的万福替他掀开门帘,方伊池刚走出前堂,就没忍住长舒了一口气。贺老爷子果然不待见他,不过也没说旁的事。

方伊池站在廊下踌躇片刻,想着六爷不在家,也不是很想回北厢房,就斟酌着和万福商量:“我出去找朋友,行吗?”

贺作舟一大早走的时候,料到了这样的情况,只不过贺六爷担心的是小凤凰的安危,怕自家太太被拍花子拐跑,所以临走时特意嘱咐万福,方伊池上哪儿都得跟着。

不过万福说起来,可不能直说:“小爷想去哪儿都成,六爷早就嘱咐过了,让我开车送您呢。”

方伊池自然想不到这个“开车送”还有着保护的意味,他只觉得能出贺家的院子就是好的,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这个压抑的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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